方垒今天穿的是短袖常服军装,虽然没有佩戴军衔,但是看起来依旧特别有精气神。
二人对视了一眼,沈白露抿唇微笑,面带羞色。
王见娣从没见过方垒,但是看情况觉得有些不对劲,打量了他一番,隔着老远跟李孝红递眼色,明白了他就是之前帮露露挑担子的方垒。
当时在店里的几个人,全都盯着沈白露这边,让沈白露感觉非常窘,又隔了这几天没有见面,说话都紧张起来,脑子一抽,说了句:“那个,节日快乐。”然后傻嘿嘿地笑了笑。
方垒看着她,脸上微笑开来,说道:“你几点下班?等下我和国勇去小饭馆吃饭,你也一起来。”
卖糖果的刘福兴是个热心肠,像个“妇女之友”,见此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眯眯地走过说:“小沈,你有事的话,现在就可以下班的,我帮你盯着。”
李孝红也走了过来说:“是呀,露露你的事要紧,这边有我们呢,和会计对好账就下班吧。”
就连会计也在里面探出头来,认出是方垒后,过来乐呵乐呵地打了声招呼。
骤然看着所有人都在助攻,沈白露一时反而怔忡起来。
晕乎乎地跟会计对了一下账,然后就下班了。
*
边走边聊,才知道方垒今天在石泉公社开完会议后,刚好有辆车会来东阳公社,就一起坐顺风车过来了。
沈白露原以为要立秋后才能见到他呢,居然提前了几天,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圩市有两家小饭馆,三人进了其中一家,点了苦瓜炒牛肉、红烧鱼等菜,又叫了两瓶啤酒,两个战友同志就打开了话匣子。
大多数的时候,沈白露只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得知他们当时在战场上执行不一样的任务,方垒撞伤了头部,昏迷了几天……李国勇被流弹击中了腿,被弹片划伤了脸。
听他们描述当年战场上的激烈,沈白露五味杂陈,情不自禁地看了方垒一眼,感觉自己其实对他知之甚少,满脑子只有肤浅的想法,不觉惭愧起来。
……
*
吃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李国勇还要走山路回家,不宜停留太迟,所以六点多的时候,方垒抢着结了账,送他进山路。
沈白露左右也是闲着,便一同去送了送他。
走到中学围墙边的时候,李国勇爽快地说:“你们不要送了,我虽然跛了点儿,但走路也挺快的。”
即将转身时,他又看着他们二人,笑了笑:“你们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到时候不要忘了请我。”
啊,这……怎么就突然说喜酒了呢?沈白露下意识地跟方垒互相望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方垒倒是大方回道:“放心吧,一定请你。”
看着李国勇一踮一踮地快速朝山中前进,沈、方二人不约而同地说:“走吧。”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沈白露感觉自己不能老装个娇羞的小媳妇,要大方起来呀,于是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
“可以啊。”
正放暑假,中学空荡荡的,入门便一排高大的樟树,吹来凉爽的晚风。
因为学校里还有老师及家属住着,校园代销店还在营业。
沈白露买了两瓶汽水,一人拿了一瓶走着。付钱的时候他还抢着付,见沈白露有些生气才作罢。
*
这瓶汽水真是个宝物一般的存在,沈白露握在手中,心也跟着踏实了许多,打算不再拧七拧八,直接问他一些事。
只是看着他挺直腰背大步向前,全然不顾身后的人,不由发笑起来:“你走得好快啊!像是要赶去哪里执行紧急任务一样。”
方垒回过头,憨憨地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沈白露把汽水递给了方垒,说道:“你帮我开一下吧。”
方垒直拉用牙咬掉了瓶盖。
沈白露拿回瓶子,嘴唇抿了抿:“我问你,你这些天除了帮家里干活,有没有想我们的事?”
方垒完全没有料到沈白露会这么大胆直接地发问,有些懵圈,除了憨笑露出大白牙,便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不管哦,你说好了立秋后就给我回复的,你要是完全没有思考,那你怎么给我回复?”
方垒的脸沉了一下,有些怅然地说:“说心里话,我是有思考的,但我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要凉的节奏啊!沈白露心里飘过一阵郁闷,那刚才还说什么喝喜酒……
“其实,不瞒你说,我心里仿佛一直有块很厚很厚的疑云,就这么笼罩着,我一直看不清这块云的后面,究竟遮藏着什么东西。”他一口咬掉了自己的汽水瓶盖,咕咚咕咚喝着汽水。
沈白露听着,感觉咋这么玄乎。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并不是我想太多了,说实话,我当初进供销社的时候,并不打算去你的柜台,我是想先去买些烟酒的,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朝你走了过去。因为看到你的一瞬间,那团疑云仿佛在散开。”
沈白露听着眼睛都瞪圆了: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是故意讨人欢心,那他也太会撩了吧!
“那,你的那团疑云到底散开了没有啊?”
方垒摇摇头:“并没有,只是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都觉得似曾相识。”
沈白露晃了晃神,闷闷地问:“你说这么多,其实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现在还不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方垒奇怪地看着她:“我没这个意思。”
沈白露单刀直入地说:“反正,你要是拒绝我,你就亏大了!”
“亏大了?这话从何说起?”
沈白露倒是想说个一清二楚,可是,那些事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啊!
“反正你亏!”
方垒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我?”
沈白露有些哑口无言,她沉吟半晌,喃喃地道:“你重情重义,对自己的战友很好。还有,你善良热情,帮我挑担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帮你挑担,举手之劳而已,何况……”
“何况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想帮助你的。”
我去,大家都是好色之徒啊?沈白露无语凝噎……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沈白露也豁出去了:“既然你觉得我好看才靠近我,那不正好说明你审美在线嘛,这算是第三个优点。”
不管不管,你要是真的想拒绝我,我就跟你没完了!
他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冷冷一眼扫了过来:“你说什么?审美什么?”
沈白露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神也太可怕了!
“没、没什么……”这个年代,他哪里听得懂“审美在线”这样的网络用语。
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揪得她直疼。
“不,不对,你再说一遍,快说一遍!”
他的语气与眼神登时十分骇然,吓得沈白露结巴着:“审美……在线……”
“对!就是这种感觉!乌云仿佛就要被风吹散了的感觉!”方垒松开她,双手用力地抱着头,表情有些痛苦。
沈白露一闪而过某个念头,惊讶地问:“你是不是听着这四个字很熟悉?”
“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她又追问。
方垒疑惑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迷茫……
第20章 来自一个时代
面对方垒充满疑惑的表情, 沈白露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在脑海里迅速地又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随后大胆又小心地问:“方垒,你知道手机、电脑、互联网吗?”
“手机、电脑!”他喃喃重复这几个词, 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疼。
当时他们所在位置是一排低矮平房教室外面的走廊处, 方垒将头抵在了红砖砌成的方柱上, 仿佛要撞柱子似的, 忽地眼神又扫向沈白露,瞳孔掠过一道闪电般的光:“你知道这些东西?”
沈白露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是了是了, 既然自己是重生的,那为何不可能存在其他重生的人?或者穿越过来的人?
他在战场上撞伤过头部, 也许把重生的这段失忆撞没了也说不定?
“我当然知道, 手机最初还叫大哥大, 跟砖头似的, 后来渐渐做得越来越轻便,再后来发展成了智能手机,电脑则——”
“啊——”一阵痛苦的喊叫传来,方垒头疼无比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在砖柱上磕了两下。
吓得沈白露抓住了他的手臂:“方垒,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但是沈白露已经明了,心情是激动的, 也是震撼的。
见他依然痛苦万分, 不忍再刺激他,只好把他拉离了砖柱子,说道:“不要再磕了,瞧你的额头, 砖印子都磕出来了,等下该出血了。”
下意识地抬手给他揉了揉,朝他微微轻笑了一下。
随后两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正觉尴尬时,感觉前方好像有人影闪过,沈白露不禁说了一声:“有人!”
早在方垒把额头抵在墙上,双手抱着头的时候,沈白露便总觉得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偷偷地看向自己。砖柱十分大,如果躲在后面,前面的人是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