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我们找换娣有些事,比较急,您能帮忙喊她出来吗?”
“啥事啊大晚上来喊人。”程婶子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转身去喊人了,若不是急事,这些女娃子也不会大晚上的来叫人。
只是,她进去一遭后却并没有把何换娣带出来,“换娣那闺女说她身子不大爽利,有事明天再说。”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很急跟我说说也成,没准我能帮衬上一二呢。”程婶子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是生产队大队长媳妇的亲姐妹,关系很要好,在村里也能说上一些话。
姜呦呦来的路上被两位舍友委婉提醒了知青点不成文的规矩,而且暂时没有线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故而没有真顺着程婶子的话说,只是道了谢,然后请求程婶子让她们进去,她们和何换娣说几句话。
程婶子闻言嘟囔了几句倒也放她们进来。
其他人都睡了,三人放轻了手脚进去,进去后发现程如珠和何换娣都是闭眼睡着的,但何换娣肯定没睡着,只是推她的时候她不动,实在不行了才不耐烦道,“干啥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也知道在别人家,嗓音没放大,不过她一出声旁边的程如珠也跟着醒过来了,她是个圆润白胖的小姑娘,在如今缺衣少食的年代特别难得,只是和她好的不多,知青点里也就何换娣跟她最要好,她也一向把何换娣当成自家好姐妹,如今自然也是替姐妹说话,“就是大晚上的,有事快说我们还要睡觉呢。”
吵醒旁人姜呦呦自然也是分外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吵醒你们了,不过事情比较重要,何知青你能不能先跟我们回一下知青点啊?”
在外人面前不好说。
何换娣却是一把拉上被子盖住头,语气不耐烦,“不回,有事明天说。”
“可是……”姜呦呦咬咬唇,妥协道,“那你能告诉我下午有谁进过我们的宿舍吗?或者有其他人到我们知青点来过吗?”
“没有,你们离开没多久我就走了,不信你问如珠,她可以给我作证。”
程如珠在一旁点头应和,表示何换娣说的都是真的。
“你堂姐不是也在宿舍吗?你问她去,我要睡觉了。”何换娣依旧躲在被子里没露脸出来,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姜呦呦。
何换娣不配合姜呦呦也没办法,她也做不到没有证据给人定罪胡说八道,只能道,“那换娣你再想想,我丢东西了,很贵重的物品,如果明天还找不到的话,我只能找给大队长查了。”
“打扰你们休息不好意思,晚安。”
姜呦呦说罢离开。
屋子里,程如珠惊讶于姜呦呦的礼貌和气质,在大妈大婶嘴里和何换娣嘴里的姜呦呦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没跟姜呦呦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印象中的姜呦呦便一直是以负面形象出现的,而今晚却觉得过往印象都被颠覆,她不仅漂亮娇美,气质还很特别,程如珠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姜呦呦特别像自己梦想中成为的模样,那样好看那样特别,比她见过的所有女知青和城里姑娘都好。
莫名的,就有了好感。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小姐妹躲在被窝里心绪不宁,脑海里回想着姜呦呦离开前的那段话,既有些惶惑不安又有些不甘不满,神色来来回回变换,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压下那不安感,闭眼睡觉了。
不会有人发现的!
姜呦呦最终一无所获,姜秀婷也说一下午待在宿舍没有出来,她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悄悄给她主意让她去搜全部人的东西,尤其是她舍友的,这样一定能找到。
可是要是真的没有证据就去搜人的东西,这不就是侵犯人隐私吗?她到时候会得罪所有人的。
姜呦呦不想采取这种决策,也意识分辨不清姜秀婷到底是不是嫌疑人,最后说了对何换娣的那段话便回去了。
天色晚了明天还要上工,也不好继续打扰别人。
姜呦呦跟舍友道谢之后便去拿衣服洗澡了,被耽搁了时间到现在没洗澡,雨后气温下降,锅里的水也不怎么保温了,只是灶膛柴火也成一堆灰烬,她又不会生活,也不想继续打扰自己的舍友,便将就着倒了温水去洗漱。
今天爬了山又痛哭过,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弃洗头的,洗完头没有吹风筒,她就拿着毛巾搬张小凳子在院子里坐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放空眼神漫无边际地发呆。
手机找不到,穿越不回去,东西被偷了……
夜风很凉,月牙弯弯,院子里的小姑娘穿着娃娃领的长裙子,洗过的头发清新乌亮,没有预兆地,一滴眼泪坠落下来。
不是涕泪横流,只是悄无声息。最后大抵是克制不住,甚至死死咬住自己纤细的手腕,竭力不惊扰任何人。
只是,墙头上过来送药的青年,却差点被她揉碎了一颗心。
第12章 摸头杀 上药
死死咬着的手忽然被捏住,指尖泛凉。
沉浸于伤感之中的少女抬头,略一怔松,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趁机稍稍用了力,贝齿咬住的手腕便轻松被拉出来,留下两排整齐的齿印。
耿束肃着脸,居高临下望着那双藏着忧愁和孤寂的水眸,薄唇开阖,吐出来的话生硬又直白,“谁欺负你?”
不像是关心,却像是审问。
姜呦呦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抽回手下意识想起身,却因为太过慌乱一下子撞到了离得很近的男人,脑袋一疼,抬头看去,耿束的下巴果然留下了红印子。
“对不起我……”
“嘘。”耿束食指放在唇前,又看了眼她的身后,确认别人没听到动静才放心下来。
见状姜呦呦也想起来这是在女知青宿舍,刚想问耿束是怎么进来的,明明她把门关上了。
耿束却先一步走到墙头上,几乎不用助跑,一下子就攀上了那一米多高的墙头上,用行动回答了她的疑惑。
“出来。”
他做了个嘴形和动作,姜呦呦一下子看懂了。
没有多想,等姜呦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已经听话地走到外面,还知道把门给掩上,就跟做贼似的。
“耿束,你怎么过来了?”姜呦呦抹掉了眼泪,可因为哭得有点久,还控制不住地抽噎着,小肩膀跟着一耸一耸地,分外可怜。
耿束的视线从她泛红的眼眶落到了两只手上,纱布解开了,那被遮住的手背上露出了结痂的小伤痕和几道新鲜的口子。她肌肤娇嫩,下午在后青山的时候随便一道不算太锋利的草叶都能割破,两只手和前一小截手腕添了不少新伤。
若是因为这哭,下午早哭了千百回。
“给你。”耿束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小罐白瓷瓶和一小卷白纱布,把它们递到了姜呦呦跟前,这算是回答了姜呦呦的问题,他是过来送药的。
不说下山的时间很晚了,就是去了村卫生所许老大夫那儿也没有了纱布,而这药膏更是难得,整个省估计也不容易找到。
“欸?”姜呦呦低头去看,没来得及反应,耿束忽地又收了回去,“算了。”
下一秒打开了木头瓶塞,挖出一大块草绿色的膏药,瓶子塞好连同纱布一同扔回口袋,然后在姜呦呦的懵然中抓起她的一只手腕涂抹了上去。
“嘶~”一瞬间的疼痛让姜呦呦想抽回手,却被他有力的大掌拉住动弹不得。
“疼一下马上就好。”耿束分出视线看她一眼,随即又认真地涂抹,就跟医生给病人上药一样,不带任何暧昧情绪。
正如耿束所说,这药涂上去只是疼一下下,十秒钟不到疼痛感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温凉凉,很舒服很柔和,一点都不刺激的感受。
姜呦呦低下头,他的指腹隔着一层膏药在她伤口上游走,力道很轻,像是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一般,力图不带去一点伤害。
而视线往上,看见的是他的头顶,不到她食指长度的头发,乌黑浓密,低着脑袋给她擦药的模样像是一只大狗凑上来,忠诚又可爱。
姜呦呦忽地一暖,那种因为身处异时空的孤单和被偷东西的委屈造就的流泪冲动都消失了,心里甚至生了一小缕的归属感。
而这,是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大反派’带给她的。
姜呦呦一时有些温暖有些软柔,定定地望着他,最后甚至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轻微地扎手。
“干吗?”耿束猛地抬头,深邃的眸子犀利精准地撞上她的双眸。
姜呦呦清醒过来,脸颊一时有些发热,“对、对不起。”
她竟然鬼迷心窍觉得反派是可爱忠诚的大狗狗,还上手摸他的头,真的是太放肆了!
姜呦呦忍不住懊恼,又有些怂,她记得哥哥说过男孩子的脑袋不可以乱摸的,尤其是耿束这么凶的人,她可真怕他暴起打她。
求生欲很强的姜呦呦赶紧补充,“要不你摸回来吧?”不要打我就好。
然而耿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擦伤口,擦完拿口袋里的纱布给半个手掌给裹住,只露出手指部分,就像带无指的半截手套一样,工工整整,技艺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