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 (九天绛)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关于渺渺……”
　　这还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跟靳总谈论他的私生活。
　　听到渺渺的名字，靳薄凉思绪微敛。
　　“她怎么了？”
　　车开得有些慢。
　　林助理慢慢整理思路：“靳总，上次您出差，就是李小姐生日聚会结束的第二天，您跟李小姐一起出差的那天，您还记得吗？”
　　提到这个，靳薄凉的神色微沉。
　　那天，他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那天出差回来，渺渺跟他提了分手。
　　“记得。”
　　林助理继续回忆：“当时我去公寓拿合同，开门后，听到了……”
　　“渺渺在哭。”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敢去问，拿完合同就走了。”
　　“只是现在想起来，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不然她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终于说出来了。
　　这算是压在心底的一个小秘密。
　　要不是靳总还在后面坐着，他真想深深地吸口气。
　　靳薄凉听完后，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哭了？
　　那天，他走之后，渺渺哭了？
　　为什么？
　　靳薄凉眉心微蹙。
　　仔细的想了想，从李思雨的生日聚会回来后，渺渺似乎就不太对劲了。
　　第二天……
　　她好像有说想跟自己聊一聊，但他当时要赶飞机，没有同意。晚上没有片刻停歇，直接回公寓了，可是——
　　靳薄凉的的呼吸微滞，他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建筑物，心里某个地方隐隐地疼了起来。
　　在一起三年，渺渺从来没有当他的面哭过。
　　她很坚强，也很乐观。
　　久而久之，他似乎忘记了，她也会难过。
　　因为没有去给她过生日吗？
　　还是因为，没有及时送她礼物……
　　或者是别的？
　　他不清楚。
　　只是现在，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他想到那天早晨离开的时候，渺渺眼里的一丝乞求……
　　如果那天，他留下了，会怎么样？
　　渺渺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靳薄凉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几乎静止。
　　只有胸口传来钝钝的痛……
　　那么清晰，沉重，苦涩。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后悔”是什么感受。
　　要是那天，他留下就好了。什么狗屁项目，根本就比不上她。
　　靳薄凉打开手机。
　　他找到了渺渺的名字，尝试给她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
　　林助理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对。
　　“靳总，你还好吧？”
　　“去中山路。”他突然说道。
　　林助理愣了一下，中山路？他很快联想到了渺渺的住址，她正好住在中山路的长顺街，那里有一片老房子。
　　“好的！”
　　停车，调转车头，朝着中山路的方向开去。
　　靳薄凉紧紧握着手机，他第一次感觉到，S市太大了，去她家的路太漫长。


第25章 “我不想见你。”
　　从这里到中山路，大概开了三十多分钟的路程。林助理将车子停在了楼下，旁边的商铺都关门了，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
　　车灯照着前面的路，林助理说道：“靳总，到了。渺渺在三楼最里面那间。”
　　这里是S市的老楼房，墙壁斑驳，长满了爬墙虎。楼梯也是面朝外的，可以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况。
　　靳薄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给她打个电话。”
　　“约她出来。”
　　“就说，我有事找她。”
　　林助理听到后，找到了渺渺的号码，拨通了。
　　靳薄凉的声音传来：“开扩音。”
　　“好的。”
　　“嘟——”
　　“嘟——”
　　“喂？”渺渺接通了。
　　林助理笑道：“渺渺啊，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
　　他看了一眼后座的靳总，轻声问：“那个，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下来一趟？”
　　“下来？”
　　“啊，是这样，我们车就停在你家楼下。靳总他有一些重要的事要找你，所以……”
　　渺渺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闻言，她走到窗边，朝下面看了一眼。
　　原本空旷的楼下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刚刚才聚餐结束，怎么突然就找过来了？渺渺沉默了几秒，放下帘子：“抱歉，我现在有点忙，走不开。”
　　这……直接拒绝了？
　　林助理犹豫了一下，他问道：“那，你大概要忙多久呢？”
　　靳总，应该不介意等？
　　“可能要通宵。转达靳总，不用等我。要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请直接去找我的经纪人，唐婉芯。”
　　“我待会儿把她手机号发给你。”
　　“再见。”
　　渺渺的声音略显冷漠，下一秒，林助理听到了靳薄凉的声音。
　　“渺渺。”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我——”
　　嘟嘟嘟……
　　那边挂了。
　　林助理拿着手机，看到显示通话连接已断的屏幕，有点尴尬。
　　靳薄凉面色微怔，许久后，他靠到了椅背上。
　　小区很安静，远处，有人骑着电动车路过。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至远。逐渐消失了。
　　林助理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后车门打开的声音。
　　靳薄凉下车了。
　　林助理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靳总缓缓朝古老的楼房走去。不知道楼道的灯是不是坏了，半天都是一片漆黑。
　　借着月光，靳薄凉来到了三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渺渺拒绝了之后，还要上来。只是觉得，有些话如果今晚不说，就没机会了。
　　靳薄凉来到了三楼的最右边。
　　从旁边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还亮着灯。
　　叮咚——
　　他按了一下门铃。
　　门内。
　　渺渺正用毛巾擦拭头发，听到铃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林助理上楼了。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站着的男人。
　　她神色微怔。
　　靳薄凉。
　　他居然上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靳薄凉从来不会做这种事。如果被拒绝了，他一定会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叮咚——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两下。
　　渺渺放轻了呼吸，她伸手关掉了客厅的灯。
　　这种举动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她的态度。
　　靳薄凉亲眼看到灯光消失，他垂眸，站在暗影中。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欢快跑过来的身影，从什么时候开始躲着他了呢？
　　就像现在，他们之间不过就是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她却不愿意出来。
　　靳薄凉没有再继续按门铃。
　　他的声音沙哑暗沉，一字一句的说道：“渺渺，我有话要说，请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渺渺站在门前，她神情平静，沉默了许久后，才缓声回道：“你走吧。”
　　“我不想见你。”
　　这是心里话。
　　如果可以，渺渺希望不要再遇到他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结局都一样。
　　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一个人抱着幻想，飞蛾扑火。
　　宁愿狠狠地痛一次，也不要再拉拉扯扯。更何况，最痛的时候已经挨过去了，她现在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
　　最痛的伤是他带来的，当时他不在，那现在就没必要再回来。
　　换成以前，他如果能在两个人吵架以后主动来找她，哪怕有一次，她都不至于在回想起来的时候，那么绝望。
　　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
　　渺渺转身回屋。
　　靳薄凉独自站在门外，他知道，这扇门不可能再打开了。他向后退了两步，眸色黯淡。
　　夏日的夜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丝凉意。
　　他之前胸腔里的那股冲动，渐渐地被熄灭。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消散。
　　他们，错过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从认识渺渺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会怎么样。他以为，渺渺不会走的。
　　就算走了，也没什么。
　　因为他知道人的一生注定要一个人走完全程。
　　没有什么陪伴，能够永恒。
　　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不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结果。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靳薄凉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回到车里后。
　　他说：“去酒店。”
　　林助理关掉手机，他没有多问，直接开车前往靳总最常住的那家酒店，就在公司的旁边。
　　靳薄凉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之前，冰冷，沉默。
　　夜色深了。
　　窗外车辆变少，路灯整齐明亮。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明天有空找一下小区物业，把楼道里的灯全部修好。”
　　“渺渺那里的吗？”
　　“嗯。”
　　那栋楼，没有灯，很黑。
　　他记得，渺渺最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