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 (九天绛)

　　渺渺把箱子放到了一旁的石墩上。她正低头刷手机，神色平静。
　　偶有路人侧头看她。
　　林助理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过去。
　　“渺渺。”他气喘吁吁：“等久了吧？”
　　“没有。谢谢你这么晚了还特地跑一趟，以后你要是有机会来Z市，请你吃饭。”渺渺笑了一下，她接过身份证。
　　啊，这……
　　他来也只是完成靳总的指示。
　　不过，也没拒绝。
　　“好啊。”他随口应道。
　　“这么晚了也着急赶回去啊，为什么不等到明天？”林助理不解。
　　“有一点事需要处理。我先进站了，再见。”
　　“好，再见。”
　　林助理目送渺渺进站，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什么。就在今天早上，因为要替靳总拿合同，他去了一趟公寓。
　　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女孩压抑的哭声。
　　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靳总的私生活他也不敢过问，蹑手蹑脚的进去，拿了合同就火速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听得人心肝发颤。
　　太绝望了。
　　其实林助理也很好奇渺渺跟靳总的关系。毕竟像靳总这个地位，包养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很正常。
　　可他们似乎认识很久了。
　　要说是情侣，也不太像。因为靳总的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她身上，身为助理，他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一些。
　　林助理给靳薄凉打了个电话。
　　“靳总，身份证已经给她了。”
　　“她说了什么？”
　　“呃，就说……请我吃饭？”
　　“别的呢？”
　　“没了。”
　　林助理战战兢兢的等了一会儿，见靳总没开口，他小声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回去吧，早点休息。”靳薄凉语气不变：“辛苦了。”
　　“不、不辛苦！”
　　靳薄凉喝了一大口冰水，冰得腮帮疼。他盯着渺渺的聊天框，半天都等不来一条消息。
　　夜深了。
　　无心睡眠。
　　换成以前，这会儿早就不知道发了多少条消息。至少也会报个平安。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上车了吗？”
　　消息成功发出。
　　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收到半点水花。
　　靳薄凉眸色深沉，觉察到胸腔里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蔓延。一点点的涩意，夹杂着沉闷。
　　他面无表情的用手机打字。
　　【到了说一声。】
　　发完这条消息后，他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一角。


第11章 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通往Z市的KI0098快车即将发车，请检票入口。”
　　渺渺抱着盒子，跟随人群一起检票上车。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靠窗，盒子放到了脚边。
　　坐下后，看着高铁站的路灯，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从S市离开吧。以后，再也不用来了。
　　掏出手机，收到了几条消息。
　　其中一条是靳薄凉。
　　“上车了吗？”
　　渺渺心如止水，她划过页面，点到“三三”的聊天框。
　　【我回去了。】
　　凌晨十二点，唐婉芯秒回。
　　【（抱抱）（抱抱）】
　　【宝贝，我去接你】
　　渺渺：【不用啊，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三三：【不行不行，太晚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三三：【欢迎回家！】
　　渺渺看着最后的这四个字，嘴角微微翘起。高铁已经发动，她的心情有了轻微的起伏。
　　这个城市，很繁华，是有名的不夜城。
　　可对她来说它的意义就只是一个名字——靳薄凉。
　　因为这是他所在的城市，每次只要看到这个城市名，都会觉得莫名的温馨。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她翻开备忘录，开始把有关于靳薄凉的一切逐个删掉。
　　比如，备忘录会记载她来了S市多少次。
　　比如，他的喜好，他的口味，他什么时候有空。
　　比如，他说过的一些重要的话。
　　渺渺很想记住有关于他的所有事情，所以，哪怕再小的一件事，她都会好好的保存在备忘录中。
　　每删一条，心情便轻松一些。
　　她打开相册，那些自己努力留下的美好记忆，都逐一删掉。
　　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代表着她偏执的青春。
　　她以为自己放不下，但真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无法释怀。
　　靳薄凉。
　　是一场很奢侈的梦，她无法真正的拥有，不如放手。
　　滋滋——
　　手机震动。
　　薄凉：【到了说一声。】
　　渺渺看了很久。
　　最终，她点进他的个人资料，选择了“屏蔽此人消息”。
　　当初，第一次因为任务加到了靳薄凉的微信，她激动到失眠。后来终于睡着了，连做梦都在笑。
　　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在社团外的榕树下，因为人群拥挤她不小心绊倒了东西。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没有让她狼狈的摔倒。
　　清冽的气味伴随着一片落叶，她站稳后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
　　她后来绞尽脑汁，在跟唐婉芯描绘的时候，用了两个字——命运。
　　遇到他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谁。
　　遇到他之后，她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那一刻，她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冰层裂开的湖面，带着寒气的朝云，沉默着、波涛暗涌的火山……不可捉摸，不可触摸，不可视而不见。
　　如他一般。
　　之后的青春，皆与他有关。
　　渺渺删掉了最后一张照片。
　　至此，结束。
　　-
　　靳薄凉起床的时候是早上六点。
　　窗帘紧闭，房间一片黑暗。他按亮手机，页面是与渺渺的聊天框，凌晨发出的消息，依旧没有回音。
　　他心一沉。
　　渺渺从来都不会不回他消息。
　　无论每天在做什么，都会告诉他。有时候忙起来忘了，她的消息会积攒到一起。欢快诉说的心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而现在，只剩下沉默。
　　靳薄凉犹豫了很久，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她应该在睡觉。
　　晚点再打吧。
　　起床洗漱。
　　打开卫生间的灯，属于她的牙刷、毛巾、护肤品全部带走了。
　　只剩下他自己的杯子，孤零零的站在镜面下。
　　牙膏机会没怎么动。
　　也是，渺渺不来这边，他也很少过来。
　　只是以前从未觉得公寓空旷，大概因为有很多她的东西。
　　现在，全没了。
　　他收拾好之后，拿上外套出门了。
　　时间过得可真慢。
　　他做了很多事情，现在也才到六点半。
　　开车直奔公司，他是最早来到的。靳薄凉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事情，他心绪不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一次手表。
　　等到八点整，秒针抵达上方的最中央，他立刻用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窗外的阳光照在桌子上，繁荣的街道车水马龙。
　　他一只手捏着钢笔，静静地等待着。
　　嘟——
　　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靳薄凉呼吸微顿，他看了一眼屏幕，重新又拨了一遍。漫长的等待，最后等来的还是这句通知。
　　林助理来了。
　　他抱着一大摞资料，放到了办公桌上。
　　“靳总，这是艺人统筹部送来的，最近评估的一些口碑比较好的演员，还有一些新人。”
　　烟云集团影视、艺人、投资一把抓。第一部 电影打了漂亮的一仗，稳定发展，则需要捧红更多的艺人来带动公司效益。
　　眼下全心筹备的电影要开拍了，许多小角色都要谨慎选人。
　　林助理昨晚睡得挺晚的，早起喝了两大杯咖啡，精神抖擞的来上班了。
　　他站在办公桌前，见靳总一直盯着手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靳总？”他又喊了一声。
　　“手机带了吗？”靳薄凉突然问道。
　　林助理愣了一下：“带……带了。”
　　“借我用一下。”
　　“好的！”
　　他连忙掏出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难道这是突击检查？林助理心里开始打鼓，他想，自己最近应该没有跟朋友吐槽工作强度，更没有吐槽靳总……吧？
　　靳薄凉拨通了渺渺的电话。
　　嘟——
　　嘟——
　　第三声的时候，那边接起，声音清澈甜美：“喂？”
　　“……”
　　她接了。
　　没有回自己的短信，没有接自己的电话，但是却接了其他人的。这说明什么，她不接电话不是因为没听到，而是因为她不想。
　　她不想接电话。
　　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没人说话。
　　渺渺疑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林助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靳薄凉的呼吸逐渐沉重，他眸色暗沉，重重地按断了通话。
　　林助理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