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烬 (什年)

　　于是稳坐床沿, 疑惑道：“平时去上班不都穿常服出的门？”
　　秦燃单手扣着袖口透明的小钮扣, 看了眼林固放在外面的驼色风衣：“你有没低调点或者直接黑色的衣服？下午有个葬礼要去一下。”
　　“谁的？”林固有些惊讶，放开小黄鸡, 从床上站起来，打开衣柜找衣服。
　　“两个兄弟。”秦燃没有外在表现出太过浓厚的情绪，连语气都很淡，手上系着皮带扣, 走出卧室：“你快点哦，给你20分钟时间。”
　　林固穿衣服：“好好，是就在淮南嘛？”
　　秦燃在外面嗯了一声。
　　林固收拾好自己取过衣架上秦燃的警帽，给他拿出去。
　　秦燃正在往一个大袋子里装东西, 客厅茶几上摆着秦卿见以前的一些玩具和衣服, 林固走过去：“帽子。”
　　“先拿着，等会下车再戴。”
　　两人下楼上了车。
　　林固刚刚心里就在想, 要是送人都送些旧的怕是不太好，然后就看见秦燃打开后备箱, 重新放置了一下几个新的扁片的纸箱，将手里的大袋子放进去。
　　“都是拿给烈士家属的嘛？”林固坐上副驾驶。
　　“嗯，这个钱给你, 我待会给你介绍, 你挑个合适的时候给。”秦燃发动车，没拉手刹，从斜挎的斜方黑色包里拿出两叠已经分好的钱递给林固。
　　林固舔了下唇，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严肃了, 缓了下脑子里从听见葬礼就绷着的一根筋：“钱都一样嘛，我直接给就行？”
　　秦燃点头。
　　“好。”林固道。
　　沉默了两秒。
　　林固还是想问：“是因为什么走的？”
　　秦燃偏头看后视镜，变道：“有点复杂。”
　　这意思就是现在就不多说了，他不想说。
　　林固食指轻轻蹭了下警帽的上的国|徽，偏头看了他两三秒，慢慢道：“你和他们关系好吗？”
　　“战友，兄弟。”秦燃偏头看她：“你额头都能夹死晚上那些咬你的蚊子了。”
　　“哎呀。”林固松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你憋着伤心嘛。”
　　秦燃将她的手捏过来，放自己大腿上。
　　林固轻轻拍了两下，拿出手机看时间，顶部刷下来一条新闻推送。
　　【哀悼！淮南市重大暴力袭警致两名警察死亡。】
　　林固凝了神色，点开。
　　事件的发生过程新闻大致描述了一下。
　　有两名在逃男性杀人嫌疑人，淮南市静西派出所接到了群众举报发现窝藏地点之后，两位民警带着两位辅警带好警棍和特制辣椒水迅速出警。
　　到的时候，只有一位正在厨房做饭，民警关了电闸，佯装上门维修，进了房间，嫌疑人情绪非常激动，迅速攀爬到窗户上，威胁民警再靠近就跳下去，四个人就退到了门口处，等这个人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其中一位民警借给他递烟的机会准备将人拉下来，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嫌疑人从门口突然十分安静地快速走了进来，提着菜刀就对着警察的后背一顿乱砍。
　　窗台边的另一位显然愣了一下，身体颤抖着，脑子还来不及判断，身体已经不要命地冲了上来和民警纠缠在一起。
　　场面混乱而不受任何人控制。
　　一位最先受伤的一位民警和辅警冲上去抱住两个沉默砍人的疯子，大吼着让另外两个走，叫支援。
　　“战场”安静下来。
　　两位嫌疑人扔了刀又开始继续逃窜。
　　而两位民警躺在血泊中，因重伤救治无效死亡。
　　“全城全警当即抓捕行动，29号下午4点12分，事发一个半小时后，两名嫌疑人被当街枪击小腿，抓获归案。”林固轻声念道，抱着警帽，抬头看秦燃：“已经知道是两个在逃杀人犯，这么危险，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申请一把枪？”
　　秦燃停车，殡仪馆到了。
　　林固拿起警帽，给他戴上。
　　“林固，真实情况是大部分民警一辈子都没有开过枪。”
　　林固眼睛里：所以呢？
　　秦燃叹了口气，自己正了一下帽子：“回去再给你慢慢讲，你待会站在后面一排不要动，我就在前面，时间可能比较长，累了就假装要去洗手间，到后面找小朋友玩一会儿。”
　　“其实我是个成年人。”林固跟在他旁边向里面走，这种场景，他说这种话，林固心里其实不是太爽：“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给？”
　　秦燃：“这个哀悼仪式完之后。”


第32章 chapte□□ 你这个脑子，真的，……
　　哀悼仪式办得很隆重, 在淮南最大的殡仪馆，占了殡仪馆后的整个广场，毕竟新闻已经铺开到全国范围, 按照判定性质来说, 这是一场十分恶劣的袭警案件。
　　死者逝世后的所有事情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一切才会有意义。
　　秦燃和他的战友同事站在前面三排, 林固作为家属，站在后排默哀。
　　死的人，林固不认识，悲伤的感情按照她的性格, 是没有的，只是心里有些沉，毕竟是死了人，还是警察。
　　林固看着前方照片下方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崩溃哭泣的女人, 神情很淡, 又皱紧了眉心，看久了, 慢慢地她将自己与遗孀的位置重合。
　　在一个十分平常的日子里，风的温度没变, 淮南的阳光依然不大，秦燃习惯性地亲了亲她，出门上班。
　　一个寻常的出警电话, 然后秦燃重伤躺在血泊之中, 眼睛看着的方向是下一个场景中她忍着眼泪站在他遗像旁边的位置。
　　林固觉得如果是这个场景，自己绝对不会像这两个女人一样，抱着孩子当着这些公安系统的所有战友嚎啕大哭。
　　她一定会忍着，体面地站在这个位置上将他送走。
　　一想到“将他送走”这四个字, 林固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冒出点悲伤的笑意，她看向前面只能看见后脑勺的秦燃，殉情可不可能？
　　她才不会，这都什么年代了，林固觉得，她肯定最爱的还是林固。
　　时间没有秦燃说得那么久，秦燃被一位看起来年龄有些大的领导叫过去说了几句话，林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将手揣在外套兜里等他。
　　秦燃侧耳听得很认真，最后也不知道那位老领导说了什么，秦燃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最后抬手看似随意的敬了个礼，然后才向她这边走来。
　　林固站起来，秦燃牵着她慢慢向车里走去。
　　“不是还要给……？”林固偏头看着他。
　　“我们给送家里去，不远。”秦燃道。
　　秦燃还先带她去吃了一个饭才去看的人送的东西。
　　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南，家里都挂着白，小孩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哭着。
　　两家的媳妇儿应该是和周璐比较熟，看见林固也就只是一个客气，当下这种情况，也没有心情再敷衍外人。
　　林固只秦燃说完话之后，将钱递给两家。
　　再从车里帮秦燃提一个小箱子跟在他后面给两家放进去。
　　“从警校就认识，十几年了，这些客气的话不要说，以后老的小的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的，一定要叫我们兄弟几个过来。”
　　林固坐在副驾驶里，不大清楚断断续续地听见秦燃站在大门口对送他出来的人说这句话。
　　她回过头透过后面的车窗看他的背影，夜色浓重，咬着最后的湿闷和燥热，秦燃背后的衬衣已经有一小坨被汗打湿的痕迹。
　　林固看着他又和送的人招呼了几句，走过来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林固咬了下唇，凑上去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下。
　　秦燃皱眉，看向车窗前后：“你干嘛？”
　　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挂挡启动，偏头看了她一眼。
　　林固没说话，又想凑上去，被秦燃按着额头推开了：“怎么了这是？”
　　越临近家，林固眼神越不对，最后已经趋向于小狗一样看着他。
　　眼里带着可怜的难受。
　　秦燃看着她的样子，一天绷紧和悲伤、压抑交叠的情绪，突然有些想撕碎点什么的乐。
　　开进小区，背后守门大爷依然守着自己八平米的亮光看着狗血的电视剧，车辆缓缓向前，停在位置上，秦燃手从方向盘上滑下去捏了捏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大拇指，林固反手扣住他，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
　　林固一抬腿，被秦燃眼疾手快瞬间按了下去，笑了，声音也很沉，很低，很缓：“疯了？”
　　……
　　卧室里几乎漆黑一片。
　　林固一声闷哼，翻身在上。
　　……
　　“小狗发情？”
　　林固：“嗯……”
　　情绪很难过，不想自己也站在家门口，听他的兄弟对自己说，害，也许都不会对自己说，最多安慰一下秦卿见，说：我和你爸几十年的兄弟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来找叔叔。
　　林固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生理泪水，捏了两下刚从浴室回来躺下的秦燃结实的胳膊肉。
　　“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秦燃躺平：“都好了，没啥看的。”
　　林固又看了他几秒，突然踢了他小腿一脚。
　　“哎哟……”林固额头瞬间抵着他胳膊皱紧小脸叫疼。
　　秦燃也“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