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 (张小素)

　　韩婷走过来：“怎么了酷哥。”
　　韩恬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没事。”
　　韩婷揉了下韩恬的头，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她喜欢一边洗澡一边思考人生，想想，一定是她最近做的好事太多了，老天爷保佑她，方青云没把那段录音给方绎听。
　　她要赶在方青云有所行动之前找到他，跟他谈判，让他把录音毁掉。
　　跟人谈判要有筹码，她手上没有方青云当年抢了她爸爸的那份游戏成果的证据，不然早就告他了。
　　韩婷知道，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方绎。
　　方青云想让方绎回方家继承家产，方绎铁了心要跟方家跟方青云断绝来往，不肯回去。
　　如果她能帮着方青云把方绎劝回去，以此为条件，让方青云承诺不把录音给方绎。要是她肯再配合一点，方青云不会拆散他们。如果她肚子争气，给方家生下一个孙子，未来方游方太太的位子她就坐稳了。
　　这可真恶心。
　　韩婷冲掉身上的沐浴露泡沫，看着泡沫被水冲进下水道。
　　她知道方青云是怎么对待她的父母的，也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方绎和他的妈妈的。她要是还能跟方青云合作，这样的她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韩婷洗好澡出来，看见手机上有几条未接来电，有李队的，有凌琦玮、苏若南的，料到所里有事，赶忙回了个电话过去。
　　李队在电话里说道：“赶紧的，现场支援，万圆路388号，一栋居民楼大面积着火，消防已经到了，正在解救被困市民，速来！”
　　韩婷在电话里听见李队那边嘈杂的声音，消防和救护车的声音，被围困市民家属的哭喊声，大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这样的大火会有很多伤员，市民、消防员、警察都有可能手上，围观群众肯定少不了，这些都需要维持秩序。
　　韩婷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就换好了衣服，一边穿鞋一边对韩恬说：“完好积木早点睡，今天不用洗澡了，要是一定要洗，等方叔叔回来看着你洗，妈妈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有事打电话。”
　　没等韩恬应声她就推开门出去，一路飞奔去了派出所，跟新赶过来的同事一起开着警车去了现场。
　　好在前几天下过雨，建筑不是太干燥，韩婷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一半。
　　消防员正在灭火救人，韩婷和凌琦玮等人拉着警戒线维持秩序，疏通人群，帮助安顿伤员，指挥救护车。
　　陶雨灵作为记者，来现场报道，采访了韩婷几句，把她拉到一旁，递给她湿纸巾让她擦擦脸：“脸上都是灰，方绎知道这儿着火吗，他知道你过来吗？”
　　韩婷接过纸巾擦了下脸，反而越擦越黑，把整张脸都擦花了：“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职业就是这样，吃国家饭，拿纳税人的钱，给人民办事，再危险也得上。
　　这个职业还能做很多好事，给自己积德，多好啊。
　　妈妈生前希望她能成为一个老师，稳定，福利好，婚姻市场上也很受欢迎。要是知道她后来会成为一个警察，不一定会愿意。
　　好在方绎一直都很理解她，从来没提过让她换工作的事，他只会在她累了的时候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按摩，抱抱她亲亲她，还说跟别人聊起自己的女朋友、未婚妻是警察的时候特别骄傲，说是公务员呢，吃皇粮的，他们都比不上。
　　陶雨灵给韩婷递了杯水，韩婷没接，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两个小时后，晚上九点钟，大火被彻底扑街，伤员也都已经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围观群众也慢慢散去，李队让当天不当值的先回去，值班的那几个留下来继续善后。
　　韩婷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一瓶。
　　她没坐警车回去，打算去吃点东西，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方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太忙了没注意到。
　　韩婷给方绎回了个电话：“刚才在忙，你在哪呢？”
　　方绎答：“还在跟朋友谈事，你呢？”
　　韩婷握着手机站在路边的一个路灯下，一会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一会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刚才被李队叫出去执行紧急任务了，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我就跟在后面跑跑腿什么的。”
　　“酷哥应该已经睡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方绎在电话里答：“很快。”
　　韩婷低低嗯了声：“那你早点回家。”
　　韩婷不肯挂电话，到底还想问一句，跟他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夏金枝。
　　方绎听见韩婷的沉默，声音温柔道：“你到家了吗，我去接你。”
　　韩婷笑了笑：“不用啦，我马上到家了，家里见。”
　　挂了电话韩婷在路边的小花坛上坐了一会，觉得眼角有点痒，用手一揉，更痒了，再一看，手上全是灰，脸上估计也都是，身上也灰扑扑的，警服下摆还被烧了一小片，这样走回家怕是要吓到路人。
　　韩婷转头到处看了看，想找个洗手间把脸洗了，附近没有，她往前走了走，终于看见了一家商场。
　　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商场关门的时间了，韩婷小跑着过去，准备去商场洗手间洗把脸。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见她，哇得一声吓哭了。
　　韩婷无奈地过去解释：“警察阿姨刚才救火去了，脸上才会这么黑。”还让小女孩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把小女孩逗笑了。
　　小女孩被她妈妈抱走后，韩婷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玻璃门，也差点被自己吓哭了，脸上灰太多了。
　　商场保安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警惕地看了看韩婷这个异常情况。
　　韩婷又解释了一遍，还把自己的警官证拿出来证明了一下。
　　保安是个很负责任的小伙，仔细看了看韩婷手上的证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韩婷等在一旁，用袖子擦脸上的灰，一抬眸，看见方绎在二楼的手扶电梯上面，正准备上电梯。
　　韩婷笑了笑，举起手，朝方绎挥了挥，正要喊他，看见一个女人跟在方绎身后。
　　那个女人正是夏金枝。
　　韩婷把方绎的名字从喉咙里咽下去，举起的手慢慢垂下。
　　方绎站在手扶电梯的前面，夏金枝站在他身侧，她穿着高跟鞋没站稳，差点摔倒，方绎扶了她一下。
　　夏金枝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是卡其色风衣，披着头发，化了淡妆，她皮肤白，气质好，长着一双很妩媚的杏眼，站在方绎身侧，怎么看怎么般配。
　　韩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烈火和浓烟熏得又黑又乱的衣服，低头能闻到焦味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往保安身后站了站，把头偏向一旁，不想看，又忍不住往方绎和夏金枝身上看，像是自虐一般。
　　每看一眼她心里就酸涩几分。
　　她问过他，跟谁在一起，他说跟一个朋友在一起，还说介绍那个朋友和她认识。
　　可他分明跟夏金枝在一起。
　　韩婷看着方绎和夏金枝从电梯上下来，想走过去质问他。
　　可她又不敢，怕一旦戳穿他了，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卑微过。
　　再过两天她和他就领证了，他是不是后悔了，觉得夏金枝比她好，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
　　夏金枝的确比她好，那是方方面面的全面碾压。
　　她是信任他的，但她不信任方青云，是不是方青云把录音给了方绎，让他看清了她的可憎面目。
　　韩婷转过身，准备趁方绎没看见她出去，保安确认了这个满身灰的女人不存在安全威胁，热情地喊住她：“韩警官，您是想用洗手间吗，我带您去，商场还有三分钟就关门了，不过没关系，我一会我带您从后门出去，您需要换一套衣服吗，我们领导说让人给您送过来。”
　　韩婷一转头，方绎果然看见她了，两人的视线撞上。
　　韩婷从方绎脸上把视线挪开，她不想让他难堪，也不想自己难看，对保安道了谢，转身往商场外面走去。
　　手臂被拉住，韩婷停下脚步，调整好脸上的情绪，转头对方绎笑了笑：“你也在这啊。”
　　方绎看了看韩婷，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脸怎么弄的？”
　　又看了看她被烧得缺了块角的上衣下摆，皱眉道：“救火去了？”
　　他刚才一直在谈事，没注意手机新闻，不知道哪里着了火：“不是说就跟人后面跑跑腿吗。”
　　韩婷见方绎皱眉，低声说道：“我那不是怕你担心吗。”
　　她撩了下上衣袖子，把自己的手臂递给方绎看，语气带着一点讨好：“你看看，一点伤都没受。”
　　方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韩婷穿上，自己身上只留了件薄薄的衬衫。
　　他垂眸看着她，又心疼又想生气，最后把自己弄得哭笑不得：“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韩婷看了看正在朝他们走过来的夏金枝，语气泛酸：“她仪态真好，长得好看，还很有钱，人是个千金大小姐呢。”
　　韩婷往方绎身侧站了站，不想被夏金枝听见，小声说道：“你不是说跟一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