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 (张小素)

　　所里很多人认识方绎，免不了过来问：“方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方绎笑了笑，他平时在人前酷惯了，这一笑，显得分外温柔：“就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方绎抬起手，想在韩恬头上揉一把，小孩不让人碰他头上那撮毛，偏头躲过去了。
　　方绎不介意，伸出手掌，在小孩脖子上按了按。
　　韩婷看着这幅画面，舍不得挪开眼。
　　苏若南终于追上韩婷，担心她冲上去打人，赶忙抱着她的腰：“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世上好男人很多，好孩子也很好，咱不能在一棵大树和小树上吊死。”
　　苏若南看了看韩婷，见她眼睛微微泛红，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来纸巾：“别伤心，咱们所里那几个警草都还单着，我让你先挑，你上次不是说那个谁，肖哥，说肖哥人好，踏实，我让给你，全都让给你。”
　　方绎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
　　他站在那儿，抱着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嘴上没说话，他的眼神在说，肖哥是哪个，解释解释。
　　韩婷笑了一下，朝男人和男孩走了过去。
　　韩恬喊了声：“妈。”
　　苏若南这才发现，自己好像闹了个大乌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凌琦玮还在一旁问她：“到底怎么了南姐，你刚才说要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
　　苏若南作为一个前辈，是万万不会让自己在新人面前丢人的，煞有介事道：“方老板跟你婷姐要打起来了，你刚才没看见吗，方老板吃醋了，那肯定要打的嘛。”
　　凌琦玮：“不会的，绎哥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
　　苏若南：“那说不定会在床上打呢。”
　　凌琦玮没听清：“什么？”
　　苏若南：“没什么，咱们就继续吃瓜看戏吧。”
　　“哎呦，这小孩长得真好看。”
　　韩婷走到方绎和韩恬面前，男人和小孩同时把花递给她，齐刷刷地盯着她看，看她先接谁的花。
　　韩婷琢磨了一下，先接谁的好。
　　她拿了韩恬那束，笑着在他头上揉了揉。
　　再接过方绎那束，用一束花作掩饰，她故意碰了下他的手背，极轻极痒的一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这一下，男人和小孩都被她哄好了，新时代的端水大师就是她。
　　韩婷抱着两束花，笑得比手上的花还好看：“派出所离家这么近，你们怎么还来接我啊。”
　　她低头闻到一阵花香：“哎呀，还送什么花呀，同事们都看着呢。”
　　旁边的同事调侃她：“哎呀，警花，你可真是个凡尔赛人。”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方老板，下次带着儿子来接我，我喜欢蓝玫瑰，我不怕被同事们看。”
　　“我也不怕，接我，接我。”
　　韩婷冲那几个翻了个白眼：“不给。”说完，带着她的男人和小孩走了。
　　从派出所到家里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韩婷抱着两大束花有点碍事，全塞方绎怀里了，让他拿着。
　　韩婷牵着韩恬的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又去捏他的肚子，问他今天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酷哥不爱跟外面的人说话，但只要韩婷问的，他都会说，一样一样答了一遍。
　　方绎走在后面，看着韩婷和韩恬，又低头看着地上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和地上的三个影子，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经过菜市场，方绎去买了面、青菜、鸡蛋和肉，准备给他们做青菜肉丝面。
　　方绎没回自己家，直接去的韩婷家，她这儿人多，还有猫，热闹。
　　方绎在厨房洗菜，韩恬被韩梅梅缠着求撸，韩婷拿了两个花瓶，在阳台上剪花、插花。
　　方绎洗好菜，开始切肉，切的时候没当心，左手食指被刀切了个小口子，流了血。
　　他没怎么在意，随便抽了张纸巾摁了一下就没管了。
　　裤腿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方绎转头，看见小孩站在他身后。
　　方绎：“怎么了，想喝水？”
　　小孩摇头，不说话，抬头盯着他看。
　　方绎放下手上的刀，发现小孩这回盯的不是他的脸，他在看他的手。
　　韩恬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创可贴塞到他手里：“贴。”说完转身走了。
　　方绎看着手上的创可贴，再看看正在阳台上插花，啥也不知道的韩婷，心里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伤心。
　　韩婷插好花，一束放在餐桌上，一束放在茶几上，一转头，看见方绎在看她，莫名其妙道：“看我干什么，赶紧做饭。”
　　方绎贴上创可贴，这个女人他不要了，他有儿子就够了。
　　方绎盛了三碗面，韩恬的那份很少，他在于瑜妈妈那儿吃过土豆饭了。
　　三个人坐上餐桌，韩婷和韩恬挨着坐，方绎和韩梅梅坐在对面。
　　韩恬不爱吃青菜，韩婷逼着他吃了几片：“酷小孩都爱吃青菜，吃了青长得高，长得帅。”
　　这种话已经骗不了韩恬了，他实在不想吃，只吃了一片，其他几片全藏在面条下面了。
　　中间韩婷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起身对韩恬说：“看见你藏了，青菜吃完，一根菜叶叶都别想剩。”
　　韩恬可真是太烦青菜了，他撇着嘴，跟碗里的青菜大眼瞪小眼。
　　方绎看他这样，心想，酷哥再酷那也是小孩，小孩身上都有这破毛病，不吃青菜。
　　不吃就不吃吧，那也不能逼着人吃。
　　方绎转头往阳台上看了一眼，把韩恬碗里的青菜扒拉出来，替他吃了。
　　吃好饭，方绎收拾碗筷，方绎擦桌子，方绎洗碗，方绎拖地，所有的活都是受了伤的方绎的。
　　韩婷坐沙发上看电视，被电视节目逗得哈哈直乐。韩恬躺在沙发上，枕着韩婷的腿，闭着眼睛，一脸冷漠。韩梅梅蹲在韩恬脚边，尾巴摇来摇去。
　　方绎干好活，靠在餐厅门边看着这一串人和猫，控制不住，总想笑。
　　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太好玩了，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只剩下开心。
　　韩婷动了下腿，把韩恬喊起来：“酷哥，到时间了，去洗澡睡觉。”
　　韩恬从沙发上起来，抓了抓头，乖乖回房间拿睡衣去了。
　　韩婷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浴室门口，让方绎坐下来：“酷哥洗澡得让人在外面陪着，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电视了。”
　　韩恬顶着一张酷脸抱着睡衣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小小的可爱兮兮的洗澡小黄鸭。
　　看见坐在浴室门口的人是方绎，韩恬转头看了看韩婷。
　　韩婷装没看见他，继续盯着电视机。
　　韩恬喊了声：“妈。”
　　“洗澡。”
　　意思是让韩婷给他守着，他很难信任除了韩婷以外的任何人。
　　韩婷故意说：“别叫妈，你妈忙着看电视，找别人陪去。”
　　她这话一说出来，韩恬和方绎又开始互相盯着对方看了。
　　韩恬不乐意，方绎看出来他不乐意了。
　　方绎从小凳子上起来：“你自己进去洗？”
　　韩恬抱着睡衣进去。
　　方绎去了阳台，看着外面的夜景。
　　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的上衣衣摆被轻轻拽了一下，一转头，韩恬正仰头看着他。
　　方绎故意逗小孩：“干嘛呀，干嘛扯人家衣服？”
　　韩恬拽着他的衣摆，指了指浴室门口的小凳子。
　　方绎笑了一下，重新回到浴室门口，守着他儿子洗澡。
　　韩恬洗好澡回卧室睡觉，方绎挨着韩婷坐下来，把自己切肉切伤了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韩婷正看到兴头上，被方绎这么一晃，不大高兴，拖着腔说话：“看电视呢，别挡。”
　　方绎被气到没脾气了：“我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韩婷：“呦，怎么了。”
　　电视演好一集，韩婷关上，抓起方绎的手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家创可贴放哪了。”
　　方绎笑了一下：“咱儿子给的。”
　　韩婷还怪惭愧的：“来给你吹吹。”
　　方绎让她吹了几下。
　　韩婷转头看了看韩恬的房间门，从沙发上起来，抓着方绎的手腕，把他往她的房间带。
　　方绎：“你.这.我还没洗澡。”
　　韩婷笑了一下：“别误会，跟你说点事，不想让酷哥听见。”
　　方绎第一次来韩婷的房间，进来就闻到一股香味，说不上是什么味，总之就是香，跟她身上的一样。
　　方绎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玩着手上的创可贴。
　　韩婷爬上床，盘腿坐着：“酷哥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方绎不信：“又想编什么故事骗我呢。”
　　他有点不高兴了，不想听：“父子感情很好，越来越好了，你别搞破坏。”
　　韩婷看着方绎：“知道酷哥洗澡为什么得让人在浴室门口陪着吗？”
　　方绎皱了下眉：“被水淹过？”
　　韩婷的声音低了下去，看着床单上的花纹：“他不到两岁的时候差点被人掐死，那个人怕掐不死他，是把他摁在水里掐的，差一口气就死了。”
　　方绎身上的气压低了下去，声音压得又低又沉：“谁。”
　　韩婷从床上下来，半蹲在方绎身前，握着他的手：“别急，死了，那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