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眉, 直起身用手碰了碰颈侧的痕迹。
酒意未褪,滋生燥热与不耐。他没耐心再找,干脆闭眼靠着不动了。
……
谈听瑟快步走进电梯, 一面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用手挡住满是红晕的脸,一面低头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腿。
小腿外侧有一条发白泛红的痕迹, 是刚才手表掉地前落到她腿上刮蹭出来的, 好在并不明显, 也不太疼。
或者说, 她只记得腕表蹭过时冰凉的触感, 以及陆闻别掌心格外热烫的温度。
抛开曾经的第一次不谈, 那之后他们还没有过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都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谈听瑟心跳依旧没能平复,更不敢去回想刚才他侵略意味十足、却又万分克制的动作,还有那种让人手脚发软的眼神。
……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能睡好, 只不过原因各异。
聂显喝了个半醉,回到家后被灌了一整杯醒酒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又是洗澡又是洗冷水脸,总算去掉了所有的酒气与不清醒。
他换上熨烫好的衬衣马甲与西装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后梳——以往他并不喜欢打扮得这么正式,但现在用几个损友的话形容起来就是人模狗样。
“行了,帅得不行!”有人拍了拍聂显的肩,嬉笑道,瞥见一旁打电话的陆闻别时话锋又忍不住一转,“珍惜吧,有新郎身份加成,今天你总算是我们之中最帅的那个了,比闻别还帅。”
“去你的,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笑骂之后,聂显转头看向旁边挂断电话后走近的陆闻别,正想说什么,视线却忽然一顿,眼睛诧异地睁大。
“你什么情况?”
陆闻别放好手机,抬眸,“嗯?”
随着他的动作,颈侧的抓痕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又隐没回领口之下。几厘米的红痕很难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
聂显表情复杂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谁抓的?”
总不能是这人做了什么禽.兽的事被小瑟激烈反抗了吧?还是说一直追不到人,耐不住寂寞去和别的女人鬼混了?
虽然他觉得后一种原因不太可能,但肯定有情况。
然而陆闻别根本没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扔出两个字:“你猜。”
聂显:“……”
……
作为这场婚礼的主角,聂显很快就把这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直到仪式结束,众人聚集到了室外。
连夜空运回国内的鲜花点缀在四周,特意铺好的草皮一片嫩绿,忽略温度的话此情此景很像身处春季。
宾客三三两两地聚集谈笑,只不过不少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瞥向某个不算太醒目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打扮得很正式,只是站在那里都已经足够赏心悦目,背后簇拥着的玫瑰都成了点缀。
男人手揽着女人的腰,看着格外亲密。
“那不是陆少吗?”有人窃窃私语。
“是啊,旁边那是谁?”
“谈家那位在国外跳芭蕾的千金,去年还有人包下中心大厦的屏幕放她的视频呢。”
“他们俩这……有情况?”
“你不觉得有很多人在看我们吗?”谈听瑟压低声音,表情平静自然得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却又悄悄推开了陆闻别搭在她腰上的手,转而像其他女宾挽男伴那样挽住他右臂臂弯。
陆闻别左手抓起搭在自己右臂上的那只手捏了捏,目光淡淡扫过周围的宾客,“难得见我身边有女人,让他们看吧。”
何况他今天本来就打的是这种主意。
“……这种时候也不忘给自己说好话。”谈听瑟戳了戳陆闻别的手臂,又仰起脸装模做样地瞪了他一眼,眼里却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挑眉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她忽然有点别扭地把脸别开,“你说会不会有人觉得我跟你站在一起很不般配?”
陆闻别皱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在他们眼里什么都好啊,不管是家世还是外表,圈子里能跟你比的都没几个。”
其实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她真正在意的是他们在年龄与气质上的差别。三年前她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小姑娘,和他这种男人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那现在呢?
她想要的,是别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由衷地觉得般配。
“你有这个心思胡思乱想,不如替我操心操心?”陆闻别不紧不慢道。
谈听瑟一愣,“什么?”
“别人只会觉得我一把年纪了还对小姑娘下手,认为我年纪太大,配不上你。”他语气淡淡,凉飕飕地讽刺着自己,“你身边随时都会出现新的人,而你又远在国外,我就算有危机感也做不了什么。”
“你说什么呢。”她笑也不是,气恼也不是,最后有气无力地悻悻嘀咕一句。
陆闻别沉默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在沉吟应该再跟她说点什么,最后却放弃了似地轻叹一声,语调平静又严肃地叮嘱:“别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
“知道了知道了。”谈听瑟心里被暖意充盈,搭在他臂弯上的手指扯着他衣袖轻轻晃了晃。
她不习惯撒娇,这种妥协的小动作却无意间就有了这种意味。
陆闻别脸上的严肃挂不住了,任由谈听瑟拉扯自己的袖口,又垂眸去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笑。
然而谈听瑟转开脸时,却恰好跟台阶上一脸震惊望着这边的聂显四目相对。她愣了愣,沉默片刻,干巴巴地笑着问旁边的人:“我们的事,你没告诉聂大哥吗?”
陆闻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了然,不以为意道:“没有。不过他应该猜到了。”
“……看上去不太像猜到了的样子。”
他没回答,只说:“先过去吧。”
聂显和新婚妻子一起站在台阶上,宾客围拢过去站在底下,等着扔捧花这种婚礼中的惯例环节。
“往哪儿扔?”
听见妻子这么问,聂显下意识往下面看了一眼,和陆闻别视线相接。
后者面色不变,朝他微微摇头。
“看你心情,随便扔吧。”于是他说道。
冷风中,成束的白色铃兰从天幕划过,最后落在某个陌生女人的手上,周围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善意的欢呼。
谈听瑟笑望着那个方向,和其他人一起鼓掌,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失落。
……
决定跟陆闻别一起参加聂显的婚礼后,谈听瑟就没打算把他们在一起的事再瞒下去,所以谈捷打来电话询问时她也并不意外。
“小瑟,你和闻别是怎么回事?”
她轻咳一声,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二叔,是这样的……”
另一边,聂显也在“兴师问罪”。
“陆闻别,你可以啊,明明早把人追回来了也不吭声,还故意让我说难听的话气你,敢情你这是特意看我笑话呢。”说着说着,他差点把自己给气笑了。
陆闻别捻着烟盒笑了声,“不算看笑话,但是挺有意思的。”
“滚滚滚,别气我。今天看在咱们双喜临门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聂显没好气地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烟,“别抽了,戒了吧。”
“一起戒?”
“说真的?”
陆闻别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末了瞥他一眼,“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该戒了。”
聂显哼笑,“那行啊,就一起戒了吧,互相监督,你要是破戒,到时候我孩子出生红包你得给双倍。”
闻言,陆闻别轻嗤一声,扯过他手里的烟盒扔进垃圾桶。
**
婚礼结束的当晚,谈听瑟和陆闻别都在晚宴上喝了点酒,所以回程时独处的打算也泡了汤,只能由司机开车送。
谈听瑟侧躺在陆闻别腿上,眼睫缓慢地眨动着,昏昏欲睡。一只大手轻轻覆盖在她脸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摩.挲着,或者时不时用指尖轻抚她的鬓角和耳朵。
有点痒,酥酥麻麻的触感沿着颈侧流到后背,让她眼皮愈发沉重。
半梦半醒间,车停下了。
陆闻别捏了捏她的耳朵,“到了。”
谈听瑟迷迷糊糊睁开眼,慢吞吞撑身坐起来,掌下是男人西装裤笔挺光滑的面料,现在已经被她的体温煨得温热。
“你不上去吗?”见他不动,她脱口道。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因为刚睡醒而过于松散发散的思绪顿时归位。
窗外熟悉的景致说明此刻车就停在她的公寓门外,这会儿她说这种“上去”之类的话,显然会成为某种“邀请”。
车内安静了几秒。
“太晚了,我就不上去了。”陆闻别握着她的手腕,无声摩.挲着,声音很低很轻,“未来三天我都不忙,专心陪你。”
三天。这个词蓦地提醒了谈听瑟,让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冲动,但也终究只是冲动而已。
“……那我上去了。”说着,她就要抽出手去开车门。
忽然,陆闻别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紧了紧,拉住她,“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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