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处,看似是言霆步步安排,处处保护,可实际上,秦诺却攥着他的心,收着他的魂,她稍有牵动,他便为她动心摇神。
“半个月。”言霆到底还是拒绝不了她,先时的种种坚定和决然在对上她目中的泪光时便全都悄然崩塌,他纵然心如刀绞,也只愿她称心如意,无惧无忧。
“好,那就半个月。”秦诺抓住言霆的衣袖,目光又甜又软,像是藏着满满的蜜,浸得人心头酸软。
“我饿了。”秦诺抿了抿嘴:“你让人传膳吧。”
尽管知道她这是在强吃,言霆还是得狠心任由她逼迫自己。她太过瘦弱了,就算如今不是身怀有孕,她这般也绝撑不过雪原的冰天寒地。
等重新把人哄睡了,言霆才出门去见一直候在偏殿的章岳。
“先生方才的话尽可说完。”
章岳仍是犹豫。这犹豫和方才不同,他把这法子说给王妃听,王妃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可他把法子说给王爷听,那到了撑不过的那一日,王爷是真会那么做的。
这有违医者本心,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言霆。
他为着秦诺,已到了疯魔偏妄的地步,便是说要他以命换命,他大约也丝毫犹豫都不会有。
“王爷,若这样的法子是王妃绝对无法接受的……”
“请先生说明白。”
“若什么都不做,放其自然,依着王妃如今的身体状况,就连我也只能护她三月无恙。若能寻得原本旧毒的解药,那便有五月之数。”顿了顿,章岳才又补道:“若用那迫不得已的法子,也许能再有半载之数。但此法施后,王妃此生都不可能再度孕子了。”
对于那残忍的法子,言霆与章岳已是心照不宣,只是二人都有顾忌,所以一时不得施展。
“先寻解药。”言霆起身负手立于门前,迎着瑟瑟秋风静了好一阵子方道:“半月后,若一切仍无进展,就烦请先生用最后的办法。”
言霆说罢便离,章岳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头也是百般地不忍无奈。
情深原本就是劫,偏又有这许多坎坷折磨。他一时间也说不清人到底是有情好还是无情妙了。
出了偏殿,言霆先回去看了秦诺一眼,良久,他方起身径直去寻萧珩叙话。
对于萧珩适才所说的有办法,言霆心里并没抱多大的期望。若他真的有办法,为何这许多年都未有动作,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把柄和弱点,任人拿捏。
就算真的有办法,那办法的代价也一定不小。
“甄蓁的话问的如何了?”进了暖阁,萧珩直接说起了正题。他这会儿已经把心里的慌乱都强行压了回去,这么些时候,他办法也已经想了几轮。
“舅兄可知甄蓁与袁通的关系?”
萧珩整个人怔在当地,等反应过来,又连连追问。
“袁家能在朝中占一席之地,甚至到了后来权倾朝野,都不是没有理由的,仅凭着当年袁家的家底和袁逸兄弟,是如何在重重阻碍谋算中极快地建立了自己的一方势力?”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甄蓁和袁通有私情吧?”
“就是这个意思。”言霆略点了点头,等着萧珩自己把这些消息都消化过来。
“当年甄蓁入宫的时候袁通还是个屁大小子,那要这么算,这两人是在甄蓁入宫多年后才暗通款曲的?”萧珩来回转了两圈,轻嗤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就是个瞎子聋子了。”
言霆瞥了他一眼,一句也没有多说。
这位皇帝陛下确实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他诚恳真挚,心思磊落,仁心善行。可他也确实担不起这江山的重担。
他掌权多年,却仍拿捏不准身边人的心思,甚至连宫中仆从都没能收服,以至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勾结串联,而他至今仍无所觉。
“就算是真的吧。”萧珩喝了半碗茶压了压惊:“可这两人到底是有真感情还是只是彼此利用,彼此算计?要是有真感情那还有些可转圜的余地,但这两个人当真有真心真情?”
“有没有,舅兄与我一道去看一眼便知。”言霆搁下茶碗起身,带了萧珩一道往冷宫行去:“我想听听当年舅兄与糯儿中毒的前后因由和情形,还望舅兄仔细回忆,万万勿要落了什么关键的消息。”
第101章 秘闻 人皆有情,深……
“殿下,要不先别吃了。”素心实在看不过,也没拦着素问擅自做主将菜饭都撤下去的行为:“您这样自己也受不了啊。”
秦诺偏头漱了漱口,无力地倚在引枕上,半日才寻回说话的力气:“弄点酸果干来,再让人煮些清淡的汤。”
“殿下别硬撑了,您胃口本来就弱,再这么三回两回的硬吃,把胃口弄坏了怎么办?”素问咬唇憋过这阵鼻酸,拿了些清甜的果汁来给秦诺垫肚子:“您放松些,说不准您一轻松下来,胃口就慢慢回来了呢?”
秦诺苦笑了下,阖目慢慢忍过这阵子的煎熬:“去让人看着,看着王爷往这边来就赶紧回话。”
“殿下……”素心叹了口气,到底也没拦着。殿下这法子根本就不管用,关于殿下的事,哪件能瞒得过王爷呢?
“你可真是个小坏蛋。”秦诺喃喃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头漫过一阵酸楚。这是她的孩子,是她与心爱之人的骨肉,她便是再想活,再舍得,也实在狠不下心动半点不要他的念头。
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是不是长着一张肉乎乎的脸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到父亲母亲时会哭还是会笑……
秦诺闭了闭眼,侧过身去让眼泪无声地没入枕衾之间。
“殿下。”素心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便拿了一张素色小笺。她脸色极为难看,目中还隐有愤恨怒意。素问见她这样,整个人一时间也跟着绷了起来。
秦诺这会儿正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听着素心唤她,好一阵儿才真正清醒过来。
“是袁逸送进来的,说是要交给殿下。”素心将信笺双手奉上,却并不让秦诺直接接触。谁知道这里头会有什么诡计阴谋。
信上只寥寥数字,秦诺看过就让素心把它投进火盆。
她皱着眉,捂着心口要吐不吐地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躺回枕头上。
“是谁给他传信,把前前后后的人都给找出来,别让人跑了。”
“殿下放心,奴婢省得。”素心着人将信笺拿出去烧了,犹豫几息方道:“殿下,他信中所写……”
“不必理他。”秦诺摆了摆手:“别说他了,我这儿才好些呢。”
一想到袁逸,她就会想到从前宫中种种争端,那对兄弟手段又脏又毒,莫说面对面与他们谈什么条件了,就是听了他们的名字,她都有些下意识地不适。
“奴婢不说了。”素心笑着拿过团扇给秦诺缓缓扇着:“方才听闻王爷又接了个点心师傅进宫,殿下这会儿也没吃着什么,不如让他现在就做几道菜点来尝尝,您说呢?”
秦诺蔫蔫点点头:“要清淡些,我这会儿受不了荤腥味儿。”
言霆再回房时,就见秦诺端着一盅豆腐汤喝得小脸通红。他也不及更衣,直接过去瞧了一眼,见她吃得没有半分勉强,便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能吃得下这个?”
“可好吃了。”秦诺抬手喂了他一勺,眼巴巴地盯着他瞧:“香吧,还有点儿甜,我就喜欢这个口味。”
言霆拿过勺子喂了她几口,转头就吩咐赏做这道菜的人:“这几天先让这人侍候,等她不喜欢了再换旁的。”
侍从喏喏退下,一旁的小太监寻着这个空儿上前将殿内发生的事都和言霆禀了一遍。
听到袁逸的名字,言霆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问过信上内容,知晓了袁逸的目的,便同这小太监吩咐了两句,而后收了一身冰冷杀意,缓步进了内殿之中。
秦诺已经喝完了豆腐汤,正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拨弄一匣子头饰珠花。见言霆近来,她便娇气地伸了手,委屈巴巴地要他抱。
“吃饱了?”言霆把她抱在膝上,笑容温溺地任由她往自己怀里钻,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颈侧,蹭·来·蹭·去地撒着娇。
“我这几天就想吃这样的菜饭,汤汤水水在一处,还一点儿都不腻。”
“好,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只要我们小公主吃得下去。”
“我今天好多了,你别担心。”秦诺仔细看着言霆的脸:“你去寻皇兄说了什么事?很为难吗?”
“怎么看出来的?”言霆抬了抬眉,握着她的脸看进她的眼底:“真成了小妖怪了?”
“你才是妖怪。”秦诺张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我这叫目力过人,快说嘛,你和皇兄究竟在烦恼什么事,是不是关于我的?”
言霆叹了口气,抱着这个大宝贝倚回榻上:“是关于甄贵太妃的事。”
“甄蓁?”秦诺乌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转,逗得言霆垂首在她眼角亲了亲:“都是些小事,无需担心。”
“关于她的事还能是小事啊?”秦诺扁了扁嘴,想到甄蓁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才是个真正的女妖怪,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几个比她心眼儿还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