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承认他说的很多话是有那么点深奥,但要能看字幕的话,我还是能看懂的。”祝贺开始倒计时,“还有一刻钟。”
这两人建立私交让安屿感觉不妙,她趁机跟祝贺拉了会儿家常,随口提了些自己作为单亲妈妈的苦。她从来不说这些,祝贺果然差一点就流下感动的泪水。
“所以说,我不太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个单亲妈妈,你能懂吧,这个社会就是存在那么多的有色眼光,他们那些人可不像你这么善良可爱。”安屿适时地叹了口气。
祝贺会意,当下就许诺:“那当然,我这人又不爱嚼舌根。虽然我有着你们女孩子的细腻情思,但我可一点也不八婆。”
安屿心满意足地结束做作的煽情。即便裴牧远是蓄意接近祝贺,也八成得不到她有个儿子的消息。
祝贺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柔软的仔。活该他终有一天会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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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中,裴牧远在裴家大平层外边的空中花园给奥斯卡洗了个澡。
奥斯卡是一只京巴和泰迪杂交的小串串,身上有着京巴的傲娇和泰迪的多情。在它没有做绝育之前,起码让小区里的三只小母狗为它生儿育女,裴牧远也因此遭到不同的狗主人的谴责。
其中有一位最近刚读到博士的女学霸,在裴牧远和安屿分手一年后开始对他死缠烂打,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她为自家小狗讨说法的架势花样百出,每一次都像是想让裴牧远代替奥斯卡对她和她的狗负责一般。裴牧远每每回父母家,都会小心提防此女子。
寇老师在花园的茶台上摆弄她自己也分不清的普洱和铁观音,冷眼看着裴牧远比宠物店还专业的手法,低声讽刺了一句什么。
裴牧远没听到,也就不计较。最近一个月,他有两件事情在跟寇老师较劲,一是他的工作问题,二是他的婚姻大事。
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年纪倒也不算大,但他好几年不肯再谈恋爱,被寇老师质疑他某些方面肯定存在些许问题。
至于工作,他本科毕业时就已然是天之骄子,漂亮的履历和背书让他拿到一大堆可口的offer。后来他又读研,弃理从文,读了个深奥的冷门学科,同样的,因为足够优秀,拓新了就业方向,索性一直没离开校园,经人内推,去了某高校做讲师。
寇老师对他有三大不满,一是年少轻狂时谈了场过于随便的恋爱,二是研究生所学专业实在荒唐,三是他还没达成成为副教授的目标就任性辞职。
裴牧远这几年跟寇老师的关系比青春期时还要紧张,起因也不过是他当初逼问寇老师,安屿跟他分手,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
无非是没有证据,又笃定地认为安屿不可能因为别的原因跟他分手,所以才质疑自己过于强势的母亲。尽管安屿从来都没提过这一点,但他还是深深怀疑。
“实在不行,咱们小区那个女博士也不错,样貌是次了点,但是学识见识都能跟咱们家匹配上……”寇老师又开始敲边鼓。
上周裴牧远回家就因为这些话跟寇老师闹了点小情绪,还反讽了寇老师几句难听的话。听他爸说,寇老师很是伤心了几天。他这一回干脆就装聋作哑。
“那闫家兄妹快回国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你躲得了女博士,还能躲得了闫蓁?”寇老师看戏的心态溢于言表。
裴牧远昨天还被闫灼挖苦,说他新改的微信个性签名简直老掉牙,问他是不是2G冲浪。他只回了一个句号。
句号代表没得聊。
闫家跟裴家是世交,闫灼跟裴牧远也几乎能算作是异性兄弟,但闫灼的妹妹闫蓁,裴牧远避之如毒蝎。
他暂且不去想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只“女蝎子”,焦点回到自己的手机,他发过去的那张奥斯卡的照片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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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屿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轻手轻脚去看了眼睡着的安徒生后,瘫倒在安宁的床上。姐妹俩还未聊到十句话,她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当夜就梦见了祝贺今天下午的精彩表现,紧接着祝贺红遍全宇宙。
裴牧远写给祝贺的稿子并非是引经据典,三句话必带一个名人典故或物理理论,五句中夹杂两句普通人听不懂的哲学或禅宗,而是完完全全以祝贺的口吻,写了一篇十分贴合祝贺本身个性的趣味性下饭读物。
他甚至还借祝贺的口讽刺了一下网络上动不动就满嘴跑火车的所谓“文化人”,最后落脚点是十分接地气的人间烟火。
安屿以前最烦裴牧远动辄搬出某个物理学家心理学家政治家,跟她讲明明就很肤浅的道理,她说人生的道理都是在眼泪和孤独中顿悟。
裴牧远说或许她才具备做一个哲学家的潜质。
后来当裴牧远真的融入了她的烟火生活,她回头发现,她的血液里也揉进了裴牧远的某些特质。
其实裴牧远给她开的书单她并没有抛到脑后,后来这些书都成为安可珍爱的经典读物。而安可,作为安家学历最高的人,偶尔脱口而出一些金句时,多少会让她想起裴牧远那张恃才放旷的脸。
这一夜的梦极其琐碎漫长,到最后,安屿也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忆。一些尖锐又甜蜜的场景来回变换,裴牧远的脸愈渐清晰。
他抱着奥斯卡有些幽怨地看着她,说:“静静,你不要我,也不要它了吗?它没有妈妈了,好可怜。”
“静静——”
是第二声静静把安屿从梦境拉回现实。安徒生的小手捂在她的额头上,像大人们有时确认他是不是发烧了那样。
“你发烧了静静,你的脸好红哦。”安徒生的又用肉肉的手指戳一戳安屿的脸颊。
“妈呀,谁给你化妆了。”安屿彻底清醒,因为看见安徒生梳了个粉嫩的小油头。
“兰兰要带我去幼儿园唱歌。”安徒生骄傲地说。
安屿当即扯着嗓子喊:“海兰,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搞什么名堂,呵,他当初就该跟我姓胡。”海兰说姓安的没有一个对小崽子的入学问题上心。
安屿就知道她不肯放弃那个国际幼儿园,插科打诨道:“姓胡,叫胡说、胡来,还是胡牌?你要是真想带他去面试,也别唱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五音不全。”
“臭丫头,当初瞎胡搞也不知道搞个多才多艺的,起码给咱家孩子奠定点艺术细胞。”海兰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安屿会跳舞,唱歌也不差,可安徒生愣是一点也没遗传到她的能歌善舞。
由此推断,安徒生的五音不全肯定是随了他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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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牧远早起感冒了,连打三个喷嚏。奥斯卡也被他惊醒,一下子跳到他的怀里。他看了下天气预报,今日有雪。
可能又不是什么吉祥日子吧,他想。
祝贺昨晚约他今日去探班,地点是一间摄影棚。他本想拒绝,但祝贺说后天就要入驻外地的剧组,下次碰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立马一口答应。
“可以带狗吗?”他问。
“当然。”祝贺说是公司自己的影棚,没那么多禁忌。
裴牧远到时已经十一点半,安屿替祝贺出来接人。她当然没想到这人会带狗来,看到奥斯卡的那一刻整个人险些石化。
这是对她无视奥斯卡那张照片的报复。
奥斯卡却好像不认识她了,试探性地往前嗅了嗅安屿的鞋,转身就回到裴牧远的身边。
安屿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她平静地领着裴牧远往里边走。
裴牧远边走,轻轻地叹了口气:“奥斯卡,你可真没良心。”
第5章
奥斯卡并不是没有良心的小狗,相反,它念旧情念的可怕。
捡到它的那天晚上,安屿刚刚退出当年最火的选秀比赛,那是她参加的最后一场选秀,从此她的明星梦就要断送。
彼时裴牧远还不是她的男朋友,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处在盟友的阶段。安屿为了拿到一笔快钱,联合另一名选手炒作后退赛,裴牧远是智多星一般的“帮凶”。
安屿很难忘记这个夜晚,她从城堡一般的美少女集中营里走出来,拖着海兰给她买的那个象征着大红大紫的艳丽行李箱,从身后那场疯狂热闹的大party走向惨烈的孤独的败局。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却对未来将走向何处感到困惑和迷茫。
裴牧远形容她当时的样子像一只断尾的壁虎。
安屿没想到这人会来接她,故作洒脱的跟他打招呼:“嘿,帅哥,收到钱后想干嘛?”
裴牧远也是“分赃者”。他绅士地接过安屿的箱子,说还没想好。他知道安屿需要钱是为了给妈妈治病,而安屿当时对他一无所知,只是暗自揣测他八成是个家境堪忧的穷困学生。
“为什么要一个那么具体的数字,228761……”裴牧远低声地清晰地念出这笔钱的数字。
安屿的退赛换来另一位选手的晋级以及出道,她的条件就是要这笔钱。裴牧远分到的没有她多,他提供的是节目策划方的人脉以及他亲手写下的公关稿和营销号造势文案。
四周有温热的微风,有蝉鸣叫,本该是惬意的夏夜,安屿抬头看天,没有应景的星空。她甚至在丝绒般的蓝黑色里看到散了又聚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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