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还是被需要的。
但他们如果知道真相,还会需要这份需要吗?
这些需要他的人里,陆霜微是最多的。
谢嘉誉有些不敢看。
他不是感性的人,但每次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睛就和外面的天一样,开始连绵不断的下雨。
连带着心都是潮湿的。
他们都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很快就要一左一右,最后成为永不会相交的两点。
[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电话,但你肯定会看信息。我是沈文舒,我怀孕了。]
-
谢嘉誉交接了自己一直在跟踪的这个项目的资料给公司的高管。
是通过视频电话。
他本人还蜷缩在自己的房子里,每日颓废着。
他和这个冬天一样,枯萎了。
他知道的,如果以后的人生都是这样的话,那将了无生趣。
1月下旬,期末考试。
陆霜微近大半个月没有再遇到过谢嘉誉。
这是他们相遇以来,分开的最久的一次。
等陆霜微再见到谢嘉誉的时候,他变得很消瘦,原本冷峻精神的凤眼变得憔悴失神,要不是他在行走,还在考场上面作答,她甚至怀疑谢嘉誉是个灵魂出窍了的木偶……
他的眼神毫无灵魂。
陆霜微每看一次,心就揪一次。
重要的是……
谢嘉誉没有和她说话,他就好像没有看到她,混沌地从她身边走过,身边任何的喧闹都没办法影响他。
他似乎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陆成勉从考场出来,一上来就冲着陆霜微抱怨。
“我草,微微,你猜我看见谁了?老谢头!”
陆霜微心中郁结,浅淡地“嗯”了一声。
陆成勉没有听出来,他还沉浸在他的震惊里。
“这么久没见,老谢头变化也太大了吧?无精打采的,跟吃了违禁药品似的……瘦得不成人样了。”
陆成勉其实话里话外都很心疼。
“不过这都不算事,以后吃好的就能养好了。重要的是!!!我喊他,他就好像没听见!他聋了?”
陆成勉说完这句话,看到同伴没有同仇敌忾,如他一样气愤,顿时没有了任何的兴趣。
哼唧一声,刚扭过的头突然顿住。
陆霜微这些日子以来,没见到谢嘉誉,心里像是被掏走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对于陆成勉的咋咋呼呼也有些兴致缺缺,她抬起头,刚要叫他闭嘴。
看过去的眼神却也在那一处瞬间顿住——
那个被陆成勉说了可能聋了的谢嘉誉。
谁也没有理,谁也没能让他停留的谢嘉誉。
就在对面过道的长廊下,和沈文舒面对面。
陆成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能从自己站的角度看出,他们确实有在说话。
虽然说了没几句,但也比跟他们什么也不说的要强。
陆成勉:“!!!”
“我草,这小子,重色轻友!枉我们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他说完一转头看到陆霜微的脸色,这才想起来。
我去啊啊啊啊……他们是兄弟,陆霜微可不是啊啊啊……
“那什么……微微。你可别误会啊。”
“我觉得他们肯定只是同学之间的随便寒暄,铁定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的。”
陆霜微他们站在另外一个教室的走廊上。
四面吹过来的风,将陆霜微散在鬓边的长发撩起。
不知道是风太冷还是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四肢发冷,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她心口被掏了洞的地方,此时正凛凛地漏着风。
其他的部分不住地往下坠、往下坠。
她记得这个女的。
说起来好像她们挺有缘分。
第一次陆霜微救了她,让她免遭失节。
第二次她们不期而遇在去往医务室的小道上,那是谢嘉誉第一次正面遇上沈文舒。
后面……
后面……
陆霜微不敢再细想。
那些避而不见的日子,那个喝醉了的酒会夜晚……
是不是都和沈文舒有关?
“我草他mua的……”
陆霜微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旁边的陆成勉撸起袖子,看上去即将要上前和人打一架。
陆霜微拉住他。
“别冲动!”
“不冲动!?不冲动,我还是人吗?”陆成勉指了指谢嘉誉的方向。
“他们都那样了,这不是出轨吗?不行,我要去教训这个负心汉!”
陆霜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只见谢嘉誉和沈文舒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面对面站着。
沈文舒拉着谢嘉誉的手,很快穿过了花坛的边缘,绕过教学楼走廊的立柱……
他们走得很快。
只有陆霜微。
像是被一道雷直接劈中了天灵盖,僵直地站在原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突然间不会思考,甚至也忘记了呼吸。
她感觉眼睛是潮湿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涌出来。
鼻尖是酸涩的。
胸口是闷痛的。
而血液是凝固的……
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从她身侧褪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而镇定地纠正陆成勉……
“他没出轨。”
“我们从来都不是男女朋友。”
第27章 心机牌空降 10
谢嘉誉被沈文舒拉到了另外一栋教学楼后面的花坛边。
现在正是考试期间, 那里鲜少有人经过。
冬日的凛风从树梢间划过,从厚实的叶片中走过,带起“哗啦啦”的声响。
繁茂的枝丫的阴影落下来, 随着风摆动,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谢嘉誉把手抽出来, 对着风来的方向甩了甩手。
“不要拉拉扯扯。”
沈文舒眼睛里一瞬间蒙上了水雾。
她就这样似怨还嗔地望着他, 眸子里写满了委屈。
谢嘉誉一直低着头。
他精神不振, 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他的衣服有些宽大, 风从他的衣缝里钻进去,在他空荡的衣服里游蹿。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几乎要掏干他的全部精气神, 他的俩颊深陷下去,眼圈青黑,眼底都是遮不住的疲惫和憔悴。
沈文舒的拿手好活频频在谢嘉誉手里失利。
她坚信并没有撬不开的蚌壳, 只是蚌并没有认真看到自己。
她撇了撇嘴。
话是这么说。
但是!
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
光有一副好皮囊也没用。
沈文舒在心里不断吐槽, 脑子里的几个小人轮流将谢嘉誉压在地上殴打了一遍这才解气。
她撅了撅嘴,一脸没好气地, 朝着他,刚要说出今天约来的目的。
一抬头——
谢嘉誉站在漏光的树叶底下, 那头被阳光照得亚麻的卷发,边缘透出一点浅浅的金色,像流光溢彩的金带起伏在他的发梢上。
那双没精打采的凤眼微微的垂着,眼梢处带了点郁结, 为他整个清冷的气质上面又平添了一些忧思。
美人蹙眉。
也是极为好看的。
连沈文舒这种惯常装忧郁美人的, 也不得不叹服……
有些天生就长得优秀的皮囊,哪怕只是眼底划过一点点忧愁,都能叫人把心都揪起。
沈文舒到嘴的刻薄话咽了下去。
她重新换上那幅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委屈道:“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她双手不断的绞在一起,“我还是个学生,我才大三,我……我……”
等到她出声了,谢嘉誉仿佛才感受到了她一样,那双垂下去的眼睛这才抬上来看她。
疲惫不堪的眼睛里依旧藏着无法忽视的锋利和冷冽。
他的声音也是无情的,“如果是我的,我会负责。”
沈文舒用牙齿咬了一下下唇,逼自己挤出了两滴眼泪。
知道谢嘉誉不可能看她,她故意大声地吸了吸鼻子,又用上了可怜兮兮的哭腔。
“你……呜呜……你……什么意思?”
“我可不是什么乱来的人……你……”
谢嘉誉没说话,只是用那双过分冷淡和锐利的眼风扫了她一下。
沈文舒一噎,那些浑圆的话便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那一双眼睛能够洞察秋毫,好像事事将她看清楚了一样。
“可……”
沈文舒虽然被那一对眸子吓了一跳,但她一旦低下头就又不怕了。
“别人又该怎么看我呢?”
谢嘉誉插着兜。
冷风从他的脖子缝里钻过,将他整个人都吹得精神了一些。
他拨开眼前的一条垂枝,厚实的绿叶在他的掌心里扫过。
“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你,就怎么看你。”
-
陆霜微像一块被岁月风干了的泥雕,不动不摇地站着,直到谢嘉誉和沈文舒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为止。
陆成勉在原地气成了河豚。
“卧槽,老谢头,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他一转头看到陆霜微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是觉得老谢这样很不厚道,也喜欢打抱不平,但他可不想自己的两个好朋友之间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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