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铖一直没有发现苏戈在偷偷学习的事情,直到新生典礼那天。起晚了的苏戈咬着面包片慢吞吞地往书包里装作业本,苏铖眼尖看到了她写的满当当的题目,一时诧异:“姐,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苏戈:“我确实是比昨天更漂亮了。”
“更笨了。”
“……”
苏铖:“你这个数学题抄错了你知道吗?”
苏戈:“……”
苏铖:“还是说你是故意的,伪装出这份试卷是你自己写的现象来?”
“……”你闭嘴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整整一天,苏戈都在琢磨这个题目哪里解错了。
临上台前,冬绥察觉到苏戈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放心地问道:“糖糖,你还好吧……”
苏戈摇摇头,问:“现在哪个节目了?”
“正在报幕的这个结束后就是我们了。”冬绥说,“接下来这个是——”
“钢琴独奏——”
“表演者,高三一班,池彻。”
台上的主持人浑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代替了冬绥的回答。
苏戈愣了下,这段时间忙着其他事情,竟然没有关心过典礼的总节目单。池彻竟然有节目,弹钢琴吗?
苏戈想到池彻刚住进苏家那年,苏铖恨不得整天将注意力紧紧定在池彻这个外来者身上。
小时候裴雅宁为了培养姐弟俩的才艺,从小培养两人上钢琴课,特意买了台名贵的琴在家里。但谁知俩孩子天生叛逆,极不喜欢钢琴,一个去学了架子鼓一个去学了大提琴,后来裴雅宁看开了,也不逼迫两人学这个。
那台钢琴便成了摆设,就摆在二楼的楼梯口,盖着暗红色的绒布,常年没被掀开过。
那天家里计划去临时的亲戚家,池彻因为吃坏了肚子没有跟大家一起,正好那天家里阿姨孩子病了不在家里,苏鹤清和裴雅宁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多才出发。
车子刚启动,苏戈便表示自己想要在家里照顾池彻。父母犹豫了一下,想着池彻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便同意了。
谁知苏戈压根不是好心陪她,而是因为和冬绥约好了晚上去冒险屋探险,如果她去了临市,这个安排肯定就会泡汤了。
所以苏戈借着在家照顾池彻的幌子留了下来。
车子折回去,苏戈听父母叮嘱了一番,摆手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去了冬绥那,开始暗戳戳计划自己的冒险大业。
等邻近傍晚,冬绥陪苏戈回家收拾装备,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一阵流畅悦耳的钢琴声。
两个女孩激动而惊喜地跑进屋里,仰头看着楼梯口处瘦削而单薄的背影。
竟然是那个寡言沉默的少年。
音符雀跃跳动在他的指尖,阳光、微风,半透红的霞光,最好的他。
再大点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苏戈问过苏铖,问什么对他那么大敌意。
苏铖嘟嘟囔囔说了实话:谁让他来的第一天就把你吓哭了呢。
苏戈虽然觉得槽点满满,但心里暖乎乎的觉得自己不适合反驳。
“上一次听池彻弹钢琴,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吧。”冬绥歪头看着舞台入口的方向,感慨,“我记得他那时候就弹得很好听,怎么后来没再听他弹过呢。”
“也没有很好听吧。”苏戈嘟囔,“那时候小,哪有什么评判标准?”
苏戈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十分想再看看池彻弹钢琴的样子。
“冬绥,一会快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你去前面喊我,我过去看一眼。”
多年前那个傍晚小池彻的精彩演奏,被苏戈突然的鼓掌声打断了。
池彻弹得正投入,没有料到有人偷听。钢琴声戛然而止,池彻从凳子上弹起来。
看着苏戈和冬绥手牵手从楼梯下跑上来,眼底无措一闪而过,陷入了沉沉的沉默中。
“抱……”池彻憋了半天,刚开口。
苏戈便已经激动地一路小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宝贝地垂眸看了看。
“你会弹钢琴啊。”苏戈这状态仿佛是自己看到一个哑巴突然开口说话似的,过于夸张了。
察觉到池彻强势往后撤手的动作,苏戈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池彻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深潭的眼底时,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苏戈往后撤两步,两手背到身后搓了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岔开话题:“我们一会要去探险,你要一起吗?”
“……”
后来很久,苏戈都没想明白池彻为什么会答应陪这个邀请。
毕竟那时候,苏戈统共没和他说几句话。就连在家中视线撞在一起,他都会平静而冷漠地别开脸。他竖起壁垒与高墙,隔开他与这个苏戈,与这个家,甚至是与这个世界的往来。
冒险屋其实是一栋废弃待拆的公寓楼,每到夜晚,沾满尘霜的玻璃窗内充满神秘和未知。
苏戈举着手电和桃木剑,冬绥脖子上挂着大蒜,手里拿着黄色的纸符嘴里念念有词。反观被两人临时拉来的池彻倒是从头至尾地镇定从容,存在感极低地跟在两人身后走走停停。
一路还算顺利。
除了脚步略显踟蹰,表情有点害怕,勉强能说是像来参观风景的。
“是不是就是前面这间房?”
冬绥声音里带着哆嗦:“对。就是传说这间屋一到晚上会有亮光,还有影子投在玻璃上。”
“啊啊啊啊我已经开始害怕了,冬绥你上前开门。”
“不要,你来开……”
池彻:“……”
如果现在光线好一点,肯定能看到池彻现在的表情能概括为一句“真搞不懂你们来这做什么”。
池彻无语地上前,往前伸了伸胳膊,慢悠悠地把门推开。
冬绥:“糖糖你胆子真大……”
苏戈:“不是我啊……”
冬绥:“……”
苏戈:“……”
随后,池彻觉得自己的耳膜要炸了。
冬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彻刚要解释时,只觉自己一左一右两只胳膊被人紧紧地抱住,像是挂了两只树袋熊似的,池彻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拽到了。
池彻左右看看两边不停哆嗦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我开的。”
“……”
“……”
冬绥:“早说嘛。”
苏戈:“我刚刚也不知害怕,只是想给池彻一个展现的机会。”
冬绥:“我也是,我觉得也要给池彻一点参与感。”
两人站起来,同时看向池彻,然后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承认自己方才胆小的事实。
第一晚探险以失败告终。
经过这次丢脸的经历后,两人恍如失忆了一般,谁也没再提探险的事情。
现场的观众突然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苏戈的思绪被揪回到现实中。
舞台上,追尾灯下,池彻一身讲究的黑色燕尾服,背对着观众席坐在钢琴前。
钢琴声如流水淌出,悦耳清脆,勾着观众的心尖尖。
弹到高潮处,密集而干脆的琴声将观众的情绪掀到了最高点。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甚至有人激动地在喊:“池彻!我爱你!”
舞台上亲生突然停止,肩上落满光的少年款款转身,抬手伸出根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下,是一个嘘声的动作。
全场观众仿佛被按下消音键一般,集体失声。
池彻坐正,钢琴声继续响彻礼堂,绕梁三日。
苏戈嘴角微翘,觉得这就该是池彻的态度,专注而尊重,耀眼而坚定。
不过很快,苏戈从对池彻的欣赏,转到了意外的震惊
随着她转头看向观众席,想要看看大家对于池彻这一“装逼行为”的反应时,却发现观众席中不少同学举着手机,不知是恶作剧还是大家得到秘密的通知,集中做了同一件事情。
他们高举着的手机、平板上,黑屏上滚动着白色的放大的字体。
“池彻加油,糖糖在看着你。”
小名是“糖糖”的苏戈:“?”
什么情况?
冬绥原本在后台和班上同学闲聊,得知了观众席突然的小意外后,当下一惊,下意识就要往台前跑。
观众席越来越多的观众跟风,女生居多,也有男生凑热闹。
苏戈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下越亮越多的屏幕,开始怀疑这个“糖糖”是不是指自己。
如果不是,那糖糖是谁?
如果是,那这是要做什么?
苏戈就差以为池彻这是要表白了。
直到她看到火急火燎跑到台前,在看到她那一瞬突然沉默,扭头要走,被苏戈叫回后支支吾吾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的冬绥。
冬绥:“那个……”
苏戈觉得冬绥一定是知道什么,果然是真的。
“就是关于咱学校的一个传说啦!”冬绥硬着头皮,言简意赅地说了传说的始末。
苏戈不自觉地红了脸:“……”
冬绥努力找补:“苏戈,我觉得池彻一定不是要告白的意思。”
苏戈点头:“他可能就是写作业的时候想我了,所以才写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