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早点告诉你。江问渠是我母亲领养的孩子,”
“我小时候没有其他朋友,他是我最亲的人。”
“虽然他有时可怕得让我宁愿报警躲起来,但只要他三言两语地哄我几句,我便又屁颠屁颠成了她的小跟屁虫。糖糖你应该懂我的心思吧,就像小铖把你最爱的乐高摔坏了并不代表他是故意伤害你对不对?”
“他是我最敬重最依赖的舅舅,是比父母还要亲的家人。直到我母亲因为一些事情回国。我那时候太小,还不知道母亲在国外遭遇了什么,只因为她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感到开心,可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作用,我与母亲在短暂的相处中感情迅速升温。”
“只是后来……我某天中午从外面拿了冰淇淋小跑着回家要分享给母亲,站在母亲的卧房门口从虚掩的门缝中意外看到江安跪在我母亲的床边,趁我母亲熟睡时亲她的唇,亲她的脖子,亲她的身体。我看着母亲惊醒后震惊地扇他耳光,大吼着骂他有病。”
冰淇淋黏腻的糖霜化了一地。
象征了这个家庭浑噩的结局。
没多久江问渠出国,后来江寻芳自杀,后来池景新变得疯魔,后来池彻被苏鹤清接到北央……
直到那年在四中外的小吃街上,池彻和同伴说笑间无意转头,看到了在路边小摊前买风铃的江问渠。
池彻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那天他不回头,便不会被江问渠喊住说话,便不会让苏戈被他盯上,便不会有744工业区那晚的事,小铖也不会出车祸。
苏戈或许还可以跟他一起出国。
池彻看着昏迷中的女孩,趁势袒露心扉。
这些年难以启齿的往事被他倒豆子似的说出来,难得轻松。
“我去给你找点水。”
池彻长舒口气,撑着膝盖起身,缓慢地往外走,孑然从不堪往事中穿梭,终究久病成医,百炼成钢。
静谧的时光一点点消逝。
随着池彻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弱,床上的人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明媚的阳光将女孩白皙的皮肤照得通透发光,一双漆黑的双眸因为蒙了一层水雾显得整个人越发楚楚可怜。
——她没有吃桌上的食物。
或者准确地说苏戈假装吃了江问渠准备的东西。
八年前的三月三日,江问渠拿着池彻留给他的字条来到这里。
路公交车西台站附近是西台陵园。
“祭拜完了就滚。”从下午便席地坐在这的高瘦少年动了动麻掉的脚,放弃了站起来才会更有气势的念头。
江问渠站在墓碑前,眼前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依旧是年轻时最动人明艳的模样。
“我也恨她出事时什么也做不了。阿彻……”
“别这样叫我!”
长辈叫他小彻,熟悉的人喊他阿彻。
池彻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也不愿他提自己的名字。
“我以后能常来这吗?”
“不准在我在的时候来。”
江问渠像池景新一样,在江寻芳去世后,疯魔了起来。或者准备地说,江问渠一直都是个疯子。
江寻芳的离开像是把他头顶的紧箍咒摘掉了,这个人世间最后的顾虑消失了,他再也无所顾忌,终于解放了天性。
池彻小时候对舅舅的依赖,逐渐被这阴晴不定的状态消磨殆尽,陷入了对这段关系优柔寡断的挣扎中。
所以池彻向她隐瞒着母亲的陵墓。
如果江问渠不曾伤害苏戈,池彻对他的态度可能仍会反复横跳在其中,但因为江问渠的越界行为,给了池彻斩断“仁慈”的决心。
四月一日,那张被池彻交给江问渠的字条辗转到了苏戈的口袋,间接地将她引起了744工业区。
苏戈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犯懒困觉的人。
从小军事化的教育观念让她保持着高度自律的生活习惯,除非在关系亲昵的人前,苏戈才会表现自己矫情的一面。
那晚她在744工业区确实没见到什么人。
而她多次回忆,也只能想起自己吃过桌上的食物。
所以苏戈这次留了个心眼。
第39章 病房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演戏的使命感深入骨髓,苏戈路上还好好的,但是刚一会北央便上吐下泻,小脸蜡黄,憔悴得不得了。
连家也没回,被池彻直接送去了医院。
“糖糖你没事吧。”得了消息的冬绥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扑在苏戈床边。
苏戈表情痛苦地往回抽了抽被冬绥抓疼的手,尴尬地冲站在床尾穿白大褂的池彻笑了笑:“你先去忙,我们说会话。”
“有事叫我。”
目送池彻走远,苏戈才把冬绥扒拉开。
冬绥瞧着苏戈一言难尽的表情,还以为是这次状况很糟糕,眼皮一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糖——”
“停!”苏戈立马打断他,目光躲闪,低声嘟囔,“我没事。”
冬绥难以置信地啊了声,以为苏戈是不愿让人担心才撒的谎。怎么能有这么懂事的闺蜜呢,冬绥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真没事。”苏戈挺了挺胸膛,提起精神,“在甘孜被绑架的不是我,回来后腹泻、呕吐是因为水土不服。”
冬绥盯着她几秒钟,反复确认后,终于放松地坐到看护椅上,从包里拿出粉饼开始补妆:“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我刚有没有哭出来,眼角妆没花吧。我一会还要去见个合作方呢。”
“……”
这也太真实了吧。
好在冬绥还是有心的:“看到热搜说拍摄暂停,又听朋友说有人被绑架了,真是吓坏我了。”
苏戈瘪瘪嘴靠着床头,两手随意地压在薄被上,言简意赅复述情况,主讲自己和池彻的部分,简化了池彻和江问渠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言毕,她叹气,“可惜了外面好春光,我只能待在病房。”
冬绥收起粉饼,优雅地一叠腿,道:“要我说你这次出院,得起庙里拜拜。”她说着略一想,改了口,“也不对,是这个综艺的负责人去拜拜。接二连三的好好的一个综艺搞得连顺利拍完都难。”
苏戈觉得这倒是无所谓,因为她现在正思考意见很重要的事情:“冬绥,你说池彻是医生,他有看出我的病是装的吗?”
“说不定他也是在配合你演戏呢。”
“……”
冬绥灵机一动,突然神经兮兮地冲苏戈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些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你趁这个机会……”
“霸王硬上弓?!”苏戈听到这几个关键词,惊吼出来。
冬绥效率极高,再次打开只装一个粉饼和手机便满当当的小包,从夹层摸出两个小包装东西委以重任地拍到苏戈手里。
苏戈狐疑地垂眸看了眼,便翻手把东西还回去:“这是在医院。”
冬绥敏捷地一躲,抚了抚裙子,站得远远的:“医院怎么了嘛,”
“冬绥,你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冬绥表情凝重,直勾勾地盯着苏戈。在苏戈被她看得心虚,目光躲闪着要别脸时,冬绥突然凑近,贼兮兮地笑道:“男人喜欢着呢,你信我。”
“……”
冬绥留给她的东西真正派上用场是次日晚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池彻从小护士那听说小姑娘又是要洗澡又是托朋友买衣服的,以为她是逞能要离开。
那八年见不到她时,也不觉得这辈子见不着会怎样。反正时不时就能从朋友从路人那听到她的消息,池彻觉得她能火一辈子。
可现在人在眼前,接连遭遇的事情都不顺利,他真是一刻也不舍得她离开。
池彻已经把病房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暖黄的小夜灯,苏戈嘴角微动嘟囔了句什么,池彻没听清楚。
“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同时俯身过去听。
答案没等到,池彻被两条细细的胳膊勾住了脖子。
池彻不管什么天气,白大褂里面搭的永远是长裤衬衣,男人绝美的身材比例被毫无设计可言的白大褂衬得非常完美,窄肩细腰大长腿,配上那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纵使是在娱乐圈见惯了小鲜肉男模帅哥的苏戈,也依然十分心动。
谁让他是池彻呢。
即便没有五官颜值、利益等等肤浅的条件,她便已经很爱他了。
如果他再拥有这些,这样完美无缺的人,那她真是更爱他了。
怀里姑娘身娇体软,胳膊挂在他脖颈上身子懒懒地缩着,小小一团。
怎么就成了他的命呢。
以为她这是在撒娇,池彻目光软了不少:“赶明咱就出院。”
池彻把她放下时,无意嗅到淡淡的一缕馨甜的花香。
苏戈盯着他身上禁欲干净的白大褂,小声道:“我不想出院。”
池彻疑惑地嗯了声,侧头。她手臂还勾在他脖子上,没撤,池彻一歪头,鼻息间香水味又浓了几分:“喷香水了?”
池彻顺着她手腕,到小臂,头埋在她肩窝里,嗅了嗅:“今天洗澡了?”
苏戈觉得自己现在能敏锐的感觉到池彻的情绪变化,比如现在,她知道池彻占有欲作祟,以为她要跑。
她瘪嘴,嘟囔:“我洗澡又不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