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为饵 (生肌)

　　抿抿唇，沈娓看向傅沉楼，道：“傅沉楼，我来找你了。”
　　他不看她，高且瘦的身躯站在眼前，却转头看向了身侧。
　　心里沉吟一会儿，沈娓将事情说了出来，说清楚自己没有躲着他，更没有忘记约定。
　　然而，傅沉楼还是没有说话。
　　良久后，他看向她。
　　他的眸色很浅，瞳孔不是那种很纯真无暇的感觉，相反地没什么情绪的时候更加的冷冽，像冷血动物，也像犬类猫类，总之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沈娓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昨晚，她好像又开始害怕。
　　但奇怪的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就是笃定傅沉楼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是他这样冷淡，不拿她当一回事，她心里多少有些沮丧生气，蹙蹙眉，她上前一步拉住傅沉楼的手腕，让他的手掌摊开，随即快速从口袋里拿出证据。
　　“喏，这是我往返的机票行程单。”说完她就放开了他的手，仰头静静看着他。
　　傅沉楼睫羽微颤，僵着身子，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去。
　　一分钟后他狠狠地抿唇，垂眸看着沈娓不作声。
　　这样尴尬的气氛，偏偏两个人都没察觉。
　　傅沉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唯独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那么凶她，还不管她。
　　半晌，傅沉楼认了输，声音沙哑：“……对不起。”
　　他手掌不自觉地垂到身侧，手心里攥着发皱的票据。
　　沈娓细腻地发现这个小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抱怨：“你还说，你都说你讨厌我了，还赖账不想教我。”
　　还没人敢那么说她，偏偏她还不生气，心甘情愿地跟在身后受气。
　　这可是真的委屈到她了。
　　傅沉楼抿着唇，眸光浅淡：“我以为你是不想再见到我，才不辞而别，以为你昨天只是看我笑话的……”
　　“其实你本来就不应当和我这种人走在一起……”
　　沈娓：“……”她没有这么无聊。
　　他这种人？他是哪种人？
　　叹了口气，沈娓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你以前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有人和你一起玩，最后又离开，最后又看你的笑话？”
　　这话她本不该问，但是，还是问出了口。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的握紧了拳。
　　然而傅沉楼没什么变化，仅仅是敛了敛眸子，淡淡道：“是。”
　　沈娓突然泄了气，觉得没了意思，她歪歪头：“我不怪你，谁叫你……是误会了呢。”
　　她本来想说“谁叫你是个小可怜呢”，然而这句话并不是很适合，她便作罢。
　　傅沉楼个小可怜，她心里知道就好，又何必说出来呢？
　　“那你还要赶我走吗？就别赶我了好不好，傅沉楼呀？”
　　她在央求他的时候总是习惯后面加上一个轻声细语的“呀”，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管用而已。
　　这样，傅沉楼一般都会答应她的请求。
　　果不其然，傅沉楼只是沉默下来。
　　沈娓知道，他不说不，就是答应的意思。
　　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她道：“所以我不生气你也不要生气了，我带了礼物给你和敏敏哦。”
　　傅沉楼抬眸对上她的桃花眼，嗓子堵得厉害，竟然说不出来话。
　　他看着她头顶的毛呢贝雷帽，毛茸茸地像只猫儿，她穿着米白色的毛线裙，上身一件咖色外套，看起来就像个温室里的花儿。
　　他觉得，他刚才听错话了。
　　半晌，他重复问：“……什么？”
　　沈娓微微一笑，将背后的书包送了下来，她将背带放到傅沉楼手里，小心地拉开拉链，从里面抱出一只小狸花猫。
　　傅沉楼抿唇，垂眸看着那只脆弱而又可爱的小猫，木木地抓着带子。
　　直到沈娓双手搂着小猫的腋下，将它完完全全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回神。
　　自己没有听错，她说的就是礼物，是一只小猫。
　　傅沉楼看着视线内的小猫，不知道怎么接。
　　良久后，他看着满脸笑意的沈娓：“你怎么会送我这个？”
　　沈娓一心一意地抱着它，道：“敏敏说的，说你和她都喜欢小猫。其实也是缘分，我在外婆家的时候，捡到这只小可爱的，恰好就想到你，就带了回去。”
　　她说的模糊，其实是小东西的可怜遭遇让她觉得像傅沉楼而已。
　　傅沉楼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沈娓心里有点怕他不想要，心里不安。
　　心里踌躇一瞬，道：“疫苗什么的都已经打过了，你想养吗？你不想要的话我就带回去了呀。”
　　傅沉楼不语。
　　他看着下方湿漉漉的两双眼睛，不做声。
　　她似乎在担心他不肯要，然而那个小东西则没有一点点的害怕，甚至伸出了肉乎乎粉嫩嫩的小爪子试图爬到自己的身上来。
　　其实他说不上喜不喜欢，从前是敏敏喜欢，她问起时，他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但是，此刻看着抱着猫儿一脸雀跃的沈娓，他觉得他可以喜欢一下。
　　“你可以把它留在这里。”傅沉楼抿了唇，又淡淡开口。
　　沈娓抿嘴一笑，随即将小东西交到傅沉楼手里：“好吧，就交给你了，你以后就是它的主人了呀，好好对它啊。”
　　傅沉楼沉默一瞬才点头：“我会的。”
　　沈娓倒是信他说的话，点点头就离开了。
　　傅沉楼如从前一样将她送到外面，等到她要走的时候，突然拦住她，他低着头，眸色认真：“你是生气了吗？生气我昨天那么说你，所以你……”
　　所以今天才这么早就离开。
　　话没说完，他也再说不下去。
　　沈娓摇摇头：“不是呀，你又多想了，我家里有些事情，我以后还是会经常来的。”
　　闻声，傅沉楼抿了唇，眼里的光亮了一些，微不可见。
　　沈娓察觉到，也开始笑。
　　她还以为他就是那样谁都不需要，无所畏惧的一个人呢。
　　***
　　沈娓没有说谎，自那以后她来的次数只多不少。
　　大多数时间都往傅沉楼家里跑，成绩也提高得很稳很快。
　　她尤其喜欢和傅敏敏一起逗猫玩儿。大多数情况都是她和敏敏玩猫儿，傅沉楼在一边看着，又或者他在厨房给她做一些好吃的。
　　沈娓生气他说她的那些话，她在他口里成了个笨蛋，馋鬼，粘人精，沈娓生气，便也那么做，偶尔地挑战傅沉楼的底线。
　　然而，他好像没有底线似的，几乎不会真的生气。即使有时候生气，那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从来不会迁怒到别人身上。
　　反正，整个人温和到了极点。
　　沈娓在大家庭里长大，妈妈严厉，弟弟活泼，还没有那么包容过她。
　　她觉得，傅敏敏很幸福，因为傅沉楼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哥哥。
　　又是一周周六，沈娓做完傅沉楼布置的作业后就和敏敏一起陪着小狸花玩儿。
　　现在是三月份，微风拂过柳絮纷飞，整个胡同美得很有烟火气。
　　早晨的时候还是有些露水，到了十一点左右已经开始有些温度，沈娓穿着一件有些厚的裙子，既保暖又好看。
　　她和傅敏敏蹲在地上逗着猫儿。
　　傅敏敏：“姐姐，可爱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啊？”
　　沈娓想了想：“我记得是女孩儿的。”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
　　傅敏敏：“哦。”猫咪名字不好起，沈娓和敏敏见它可爱便只取了可爱两个字，倒也顺口的很。
　　逗了一会儿猫，沈娓觉得有点晒，便先回了房，不想一会儿后院子里的敏敏就出了声：“姐姐，可爱上树去了，好像下不来了，怎么办呀？”
　　沈娓噔噔噔跑出来，用手遮住阳光看上去。
　　发现小猫咪都被吓成了飞机耳，两只前爪紧紧地搂住了树干，后爪不断地试探着。
　　抿抿唇，沈娓道：“先看一会儿吧，看看它能不能自己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猫咪好像已经支持不住了，傅敏敏急得快要哭出来，沈娓见着蹙了眉，抿抿唇，她搬来个椅子，自己一点一点往上爬。
　　三月末的时候已经不冷，树干上却是有些潮湿，上面生了一层黑褐色的物质，沈娓沾得满手满身都是。
　　终于到了小猫的旁边，她伸手将它抱到怀里，看了一眼底下，便觉得双腿发软。
　　强行稳住心跳，她抱着猫咪往下爬，小猫爪子害怕地紧紧扣住了她的衣服，透过衣服又扣住了皮肤，肩膀那里有些难忍的刺痛。
　　沈娓咬着牙往下走。
　　然而，走到最下面的时候却下不去了。
　　树干太滑了，上去的时候容易，下来的时候难。着力点全在上面，倘若下去的话一定会摔的。
　　沈娓瘪着嘴蹙着眉被困在那儿，哭丧着脸看着下面一脸期待的傅敏敏。
　　她没脸告诉小姑娘自己腿软，下不去了。
　　然而更让她没话说的是小猫咪。
　　它似乎脱离了之前的险境，到了安全的地方，便不愿意在沈娓身上呆了，而是轻巧地跃下了树，站到院子里，看着沈娓。
　　琉璃似的眼珠子渐渐变成圆的，歪着头蹲在院子里，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