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山鬼谣 (西湖醋鱼精)

　　钟梨却楞了一下，停下来看她，问道：“阿淼你说什么？”
　　“你是修习木火两系阴阳术的绝佳根骨，木火相生相克又符合万物轮回之道，若是肯下一番功夫，你在御物之术上的成就未必会低于你的老师槐序。”
　　淼的声音平稳认真，又带着独属于小女孩的软儒，这番话此刻在钟梨听来就格外的震撼，因为同样的话，她在槐序口中也曾听过。
　　当初她随槐序离开红衣教，槐序也说过她的资质很适合修习阴阳术，并让她拜入阴阳家门下，由槐序亲自教导。
　　钟梨不懂何为阴阳术，却并不妨碍她接受槐序收徒的好意，但是等她正式拜入阴阳家门下后，槐序才说自己并非她的师父，只是会教导她学习阴阳术，剩下的还要靠她自己，如果她愿意，可以喊一声老师。
　　对此，钟梨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不管她与槐序之间是不是有师徒之名，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两人朝夕相处十余年，她早已把槐序当成自己的师父，并且是唯一的师父。
　　但直到开始学习阴阳术后，随着钟梨学得越多，阴阳家带给她的震撼就越大。她是知道阴阳家最早为先秦诸子百家之一，但是却没想到这一派所学涉及之广是她闻所未闻的，更与她以前所知的武功套路有着根源上的不同。
　　她十五岁就按照槐序所教心法修习内功，后来入骊山修行四年，十余年间却也只是勉强掌握炼金御物之术，于第二层幻境决上，运用的还是不成熟，是以对于武功高深、能熟练掌握各种阴阳术的槐序，钟梨是比以前还要敬佩。
　　所以槐序之能，她从不曾怀疑，但是今天为何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却也能一眼道出她所修习的阴阳术法，该说不愧是抚雾圣女的女儿吗？
　　可是抚雾明明是空有阴阳家血脉传承而不自知啊……
　　钟梨有些纠结了，想问却又觉得对着一个孩子问不出口，不过很快，她的烦恼就解决了，因为她看见了等在前面不远处的槐序。
　　“老师！”钟梨惊喜的唤道。她是知道槐序是去见一个叫慕容追风的人，似乎有很麻烦的事情要做，还以为至少要到晚上才能见到老师，没想到对方竟比她们还要早到。
　　槐序点头示意，伸出手从钟梨手里接过了淼，道：“小梨，你先回西绣岭，收拾出一处房间，回头我有事吩咐你。”
　　“那……老师不一起回去？”钟梨见槐序牵着淼的手已经往与去西绣岭住处相反的方向走，不禁疑惑。
　　“我得先带淼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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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被槐序牵着，穿过了一层又一层弥漫着浓厚雾气的树林，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直到淼的脚底有些隐隐作痛时，槐序停了下来。
　　只见她右手朝前一指，前方的空气便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她抓紧了淼的手，带着她举步上前，毫不犹豫的穿过了空气中扭曲出的漩涡。
　　淼低头跟着槐序穿过那道漩涡，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随着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暗，她感觉到周围空气似乎恢复了正常。
　　她抬头一看，却不禁惊住了，只见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时已是布满了晨星的黑夜，树林还是那片树林，不远处的前方却出现了一座恢宏浩大的宫殿。
　　她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通往那座宫殿的小径，路边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发着淡淡光晕的水晶，往远处看去就像在黑暗中铺了一串细碎的星光，美丽极了。
　　跟千年前她所看见的一样美……
　　淼闭上了眼睛，多种情绪涌上心头，险些要掉下泪来，呐呐道：“星辰宫……”
　　“不错，这里正是我阴阳家的圣地，星辰宫！”
　　槐序注意到了淼有些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在意，拉着她的手缓步向前，玲珑珠玉般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彻骨的冰冷，却并不刺人，响彻在这周围的夜空中，似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星辰宫坐落在骊山的最深处，由数种强大的阴阳术守护着，本是阴阳家历代传承的巫女才可以进入的地方。但是自先秦时代起，阴阳家唯二的两位巫女接连失踪，阴阳家再没有人有资格步入这里，那之后星辰宫的大门便一直陷入封闭状态，直到汉朝光武皇帝时期，阴阳家出现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他以自身强大的阴阳术为基础，强行破解了星辰宫周遭的幻术，再次将星辰宫的大门打开，可是……”
　　“可是什么？”本来在认真听的淼见对方突然停住，不由得疑惑。
　　槐序叹了口气，道：“可是他在打开星辰宫的大门后，便失踪了，有人说他进到了星辰宫的最里面，却在群星之中迷失了方向，被活活困死在宫内。后来过了百年，阴阳家一位对于占星术颇为精通的前辈冒险进入星辰宫内，却在半路退回，并告诫阴阳家后人，非上古巫女之传承者，不得进入星辰宫。原来，星辰宫之所以只能由阴阳家的巫女进入，皆是因为只有历代巫女才是天生的占星师，她们通过血脉的传承，每一代都遗传了上一代占卜星辰的能力，以此来守护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淼心里一突，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却快的根本抓不住。
　　“不错，是一个名为苍龙七宿的秘密，据说掌握了这个秘密，就可以拥有颠覆天下的巨大力量。”槐序淡淡道：“不过，在阴阳家先贤所留下的记载中，秦朝灭亡之后，苍龙七宿的力量便彻底消失了，加上阴阳家最后的两位巫女也失去了踪迹，苍龙七宿的秘密便被湮没在了历史中，再无人提起，但是星辰宫，却依旧只有继承了巫女血脉之人才可进入，因为那通向星辰宫深处的漫长星路，除了天生的占星师外，谁也无法进入。”
　　“你为何不说，苍龙七宿的消失，与阴阳家有关……”淼突然抬头起头看着槐序，眸中一片漆黑，再没了往日的明亮。
　　槐序抬眸与淼的视线相撞，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不过倏尔，她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声音里有些欣慰，道：“你也感觉到了？真是厉害，我曾听抚养我长大的那位阴阳家前辈提起，继承了玄鸟图腾与血脉的那一家后人，都有某种天赋能力，可以从血脉中继承一二先祖的记忆……没想到当初的抚雾并没有显现出这个天赋，我如今却在她女儿的身上看到了。”
　　淼心中一凛，知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却仍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的玄鸟图腾，还有那一家的人，指的到底是什么？”
　　槐序并不奇怪淼会问起，她组织了下语言，低声问道：“你可知，玄鸟最初代表了什么？又与阴阳家有什么关系？”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反问她，淼顿了一下，才道：“玄鸟是传说中的一种神鸟，最初与凤凰指的是同一种鸟类，有传言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朝后裔中似乎有些族人身上便有这种玄鸟图腾，但是他们身上的玄鸟是三足……”
　　“不错，你知道的果然不少……”槐序接过话，柔声道：“可是你只知道这些身上纹着三足玄鸟的人是商朝后裔，却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商朝祭神巫女的后代。商朝极重祭祀，每一任商王都是当时地位最高的大巫，而主持祭祀的却是拥有着神秘力量的巫女，这些巫女身上天生便有玄鸟图腾，她们历代都与商王室通婚，以血脉传承的方式守护着商王室。直到武王灭商建立周朝，这些巫女有的被处死，有的隐姓埋名，还有的因为身上没有遗传到玄鸟图腾，便与周王室缔结了姻亲，将巫女神秘的力量带给了姬姓家族，从此，巫女的后人中便形成了两个族群，一个是身上纹着玄鸟以子为姓的商朝后人，他们是巫女血脉的嫡系；而另一个则是脱离了巫女的命运却继承了巫女的血脉以姬为姓的周朝后人，他们是巫女力量的延续者。这两个族群，在很长时间内都代表了阴阳家的整体，阴阳家历代的巫女也是从他们当中诞生。”
　　槐序声音清冷，讲起那个时代的故事时却有一种奇异的蛊惑感，“其实，若只是这样，那这些遗传了巫女神秘力量的后人跟阴阳家确实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叫邹衍的人，他道法高深，将这些血脉里天生便拥有着力量的巫者集结了起来，在道家的基础上分裂出了阴阳家，后来阴阳家发展壮大，曾一度成为诸子百家之首。可惜先秦时期，秦始皇在阴阳家一位方士徐福的鼓动下，命令建造了一艘名为‘蜃楼’的船，两次出海东渡，最后竟导致了阴阳家的衰败，阴阳家在‘蜃楼’行动中损失了诸多高手，而剩下的人则避回了骊山，几百年都未曾出世……”
　　“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淼皱着眉头，心里明显感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必定不是如槐序所说的这样简单，那时的阴阳家作为秦国的支持者，可谓是下了大力气支持嬴政，明显是想通过秦王嬴政来达到某种目的，可惜在她的记忆里，这些事情父亲并没有提起过，她根本一点都不清楚。
　　这时候的淼才惊觉，亏她一直以阴阳家弟子的身份自居，但是除了父亲所教的诸多阴阳术和典籍外，她对当时的阴阳家状况竟然一点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