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宗,见他正忙着应付一下大臣,也就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之前王爷和王妃上山的时候,曾托付于我一事,说此次入京吉凶难料,要我随后上京,若是他有不测,让我带着你们一家离京。”
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再有把握的战事也总是会出纰漏,裴宗见惯了这些,对于凤娇他舍不得让她随他吃苦甚至丧命,所以不管胜败都得安排好她的退路。
“可是我刚到城外,就见到关先生和凤大人疾驰而来,这才知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要我看着裴宗身陷险地而不顾,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和关先生凤大人一番谋划,随之我们闯城入宫。”
听到裴宗曾经为自己安排后路,凤娇的心里一阵酸涩,更多的还有愤怒。
他答应过自己,会小心的,不会做危险的事 ,却在她不知的情况下,还是去冒险,要是他真的有什么,要她和两个孩子如何活。
裴宗这边应付完几位老臣,转身就看到凤娇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骗子,裴宗你就是个骗子,说好会为了孩子和我不涉险,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
裴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准备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凤娇脸色一白。
他赶紧上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凤娇也顾不上和他理论,身子一歪靠进他的怀里。
不知是不是心里左右感觉到他的气息,肚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疼。
可就在她以为只是岔气,刚要说自己没事,突然又是一疼,这次更是来势汹汹。
眼瞅着怀里人脸色又白了一度,额角甚至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裴宗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娇儿你怎么了?”
“疼……”
第88章 4
宫宴还在进行, 可是主持宫宴的也只有皇上一人,太上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均没有出现过, 甚至连凤大人一家也不在。
不少人都开始猜测,宴会上歌舞升平, 一派海晏河清。
可是后宫中却是慌乱的行,凤娇突然发作有了临盆的征兆, 可是后宫却没有安排好接生嬷嬷。
临时找来的人虽然有经验,却也很久没有接生过, 裴宗有些不安,想派人把府中准备的接生婆请来。
可是这一出一进也不多久,更不知凤娇这会儿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太后看着周围人慌乱不堪,突然把心一横。
“我和柳嬷嬷进去, 你们都快去准备热水剪刀, 还有按照太医说的, 参汤和催产的汤药都准备好,记得参汤药熬得浓浓的,以备不时之需。”
“我也去。”
凤母也不顾周围人的阻拦, 说着也要跟着进去。
屋里的凤娇听到, 又急又羞。
“不要进来, 我可以等着稳婆,都不要进来。”
众人闻言也不敢再有什么行动, 太医也说了现在就是要稳住她, 不能刺激凤娇。
于是大家只能干着急。
可这种事儿哪里会是你想等就等的了的。
腹中一阵疼, 凤娇咬着嘴唇忍着,可她的呼疼声还是落入了裴宗的耳朵,习武之人耳力过人, 比其他人听得更为清楚。
宫中的接生嬷嬷在里面,豆香也在一旁帮忙,凤娇疼的一阵昏昏沉沉,脑子像是不会思考。
“夫君……王爷……”
低声的呜咽着,嘴里小声的唤着他,裴宗听到了她的声音,在众人没有察觉之时,一个闪身进了产房。
“宗儿出来,你不能进去。”
“王爷,产房污秽血气重还是快出来吧。”
裴宗进屋关门之际,闻此言脸上闪出不屑一笑。
“我见过的血气比这个重多了,敌寇的脏血我都见过,还有什么是我不能见得,还有什么能比敌寇之血污秽。”
说完关上了门,门口跪着的太医都大气不敢出,只能赶紧研究提升气血的药,随时可以给王妃补足力气。
床上的凤娇已经疼的浑浑噩噩,突然眼前出现了裴宗总得身影,他皱眉看着自己,目光里都是疼惜和不忍。
原本还在坚强的凤娇,突然呜呜的哭了出来。
“王爷,我好疼啊。”
裴宗坐在她的身侧,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抚开凤娇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娇娇坚持一下,刘嬷嬷曾经帮不少的贵妃接生过,别担心。”
他见惯了生死,受过几次致命的伤,可以说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可是那时候的他却不曾感到害怕。
但这一次,生死门前溜达的换成了凤娇,他却没来由的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吞没。
这样时候的凤娇,比上次受伤还要脆弱,似乎他只要一不留神,眼前的人就真的会离开自己,以后这个世上也唯有自己。
“夫君……如果,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记得一定要保孩子,保住我们的孩子。”
一颗小小的石子,被丢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引发这湖面下波涛汹涌的巨浪,巨浪无情的拍打着裴宗的心,像是要将其击碎。
他一再掩饰出的平静,这一刻似乎真的撑不住,黝黑的瞳孔骤然缩小,眉头再次锁紧起来,握住凤娇的手开始颤抖,一开口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抖颤。
“到了那个时候,你确定要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娇儿你记住了,你要是敢放弃自己,我立刻就会随你而且,这个孩子终究是要自己长大。”
原本凤娇还有些浑浑噩噩,总感觉自己半梦半醒,这一刻她却无比清醒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抬起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回想起刚才他的那句话,心头突然一阵钝疼。
“不许胡说。”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被她软软的一句话,突然就缓和了。
裴宗无奈的揉着她的发,笑了一声。
明明先说丧气话的是她,现在倒是她打倒一耙。
“好,我们都好好的,看着咱们的孩子一个个成长,看着们成家立业,咱们就等着儿孙绕膝。”
凤娇柔弱的一笑,只是笑意还没有晕染开,突然秀美一簇,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王妃用力啊,老奴好像看到了孩子的脑袋,您再受累用用力。”
凤娇咬紧了下唇,一手握着裴宗,一手握成了拳头,极度的隐忍极度的用力。
裴宗看着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空出来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
“别咬着自己,咬这个。”
凤娇被掰开了牙关,突然有东西搁在唇边,她想都没有想,下意识的咬了过去。
不是干巴巴的布条,不是硬邦邦硌牙的木头,正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传来,她再也无暇顾及这些。
下颌猛地一个用力,狠狠地咬住了嘴里的阻隔物,随着腥甜的味道传遍齿关,一声婴儿的啼哭像是敲响宵禁梆子声,凤娇松了一口气,累到脱离的松开了齿关,人昏沉的睡了过去。
凤娇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却不知不觉的做了个梦,梦里自己置身于一棵大树下,树下空气清新,周身的不适也都得到了缓解。
她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一阵清风吹过,身上的粘腻的汗渍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舒服的眯起眼睛缓缓地入睡。
可是不知咱们的,越睡越觉得周身的温度高的吓人,昏沉间她睁眼发现自己身后靠着的大树竟然着火了,她想要起身远离,可是树干勾住她的衣裙。
太想要呼救,但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越着急越慌乱,惊恐之后凤娇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画面是熟悉的帐幔,鼻息间也都是安神的花香,而那热的惊人的温度,竟然是身边之人传来的。
裴宗见凤娇累得睡着,给她喂了一点补气的汤药后,就挥退了下人,自己亲手给她擦拭了一边身子,换上新的衣物,翻身上床将人揽进怀里。
自己这是活活被他捂醒的?这天也不冷了,狗裴宗竟然用棉被包着自己。
凤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绣被,没好气的掐了一把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裴宗察觉到怀里人的有了动静,睁开明亮的眸子看向凤娇。
对上毫无睡意的眸子,凤娇没来由的心头一跳,不知是不是自己生了孩子的缘故,怎么觉得裴宗似乎比之前更顺眼了。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传膳?你睡下后就让人煨着鸡汤,这会儿可以让他们给你煮个鸡汤面,太医说了前三天不能吃的太补太油。”
凤娇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伸手拂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似乎比之前小了。
“孩子呐?!”
裴宗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就知道她之前真是累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生了一下大胖小子。
“在乳母那边,有岳母和母后一起看着呐,他们都夸那孩子长得好看。”
凤娇心里松了口气,却突然好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记忆回笼后,他渐渐地想起了当时的事儿,自己睡着之前的确听到了儿子的哭声。
“我想看看他。”
“好,我这就让人抱过来,不过一会儿你得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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