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靠着墙,拿着笔写写画画,时不时回头隔着窗户看眼男生。灯光给他周身编织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结界,衬得男生愈发清曜如神明,偶尔被问问题的学生打破,他放下手里的笔,这才有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
自始至终,他都没朝她这里看过一眼。
时浅挫败地揉揉头,对用眼神慰藉她的丁檬做个哭泣的表情,回过头,心里打定主意不再看他。
想到这,时浅索性在地上垫了几张纸,坐下来,摊开画得面目全非的书,低声背诵。
月光落下淡淡的影子。
被护栏折叠,浸着夏夜的花香。
时浅背完第一页时,旁边忽然有风穿过,清冷地扑入鼻尖,将她的影子一分为二。
还没抬头,熟悉而微冷的嗓音已经从头顶落下:“你不在教室里面站着,是为了在外面坐着吗?”
时浅眼睛瞬亮,自动忽略他的嘲讽,扬起小脸冲许成蹊甜笑:“学长,你终于记起关心我了呀,我就坐了一小会儿。”
男生逆着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只沉沉地说了句“进教室”,而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时浅接过,一边看一边撑着地起身,余光看到男生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声低呼。
许成蹊停下脚。
回身看到时浅跌落坐地,“怎么了?”
时浅可怜兮兮地揉着肚子:“晚上没吃饭,可能低血糖了。”
她边说边抬眼看依旧一动不动站着的许成蹊,秋水般的眼盈盈,被月光照得愈发如雾,“我晚上一直在办公室外面等你,可你没时间,我等到上课只好先回来了。”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草丛里的虫鸣。
短暂空白。
继而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以后我没时间,你直接找其他老师。”
时浅小脸一垮。
正要骂自己弄巧成拙,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掠破她眼前的风。
掌心是数天前被她强制放进许成蹊抽屉的润喉糖。
“以后按时吃饭。”
伴着这句话,这盒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的润喉糖再度回到时浅身边,她心念急转,一把抓住放下东西就欲走的许成蹊,拽着他手腕站起身,“学长,干嘛这么麻烦,你搭把手我就站起来了呀,糖留给你吃。”
许成蹊挣开时浅的手,面无表情回教室。
时浅连忙跟上,不由分说将他拦在教室门口,攥着润喉糖的小手离他口袋咫尺:“学长,你是自己放还是我放,嗯?”
昏黄的光从一步之遥的教室里漏出。
落在身处暗影的俩人身边。
俩人气息交缠,一个垂眸,一个倾身,少女软却不安分的手在他口袋边缘反复游走,一双亮晶晶的眼微扬起看他,另只手与他手腕暗中较劲儿。
一墙之隔,是离门口最近的学生,稍有动静,就会招致好奇的眼神。
足够社死。
许成蹊罕见地处于明明可以体力压制却不敢乱动的尴尬处境,眸光沉了又沉,才从时浅手里接过那盒糖,放进口袋。
时浅笑着松开手,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学长,你随身带着我送你的糖,是不是代表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许成蹊退后两步,在骤然响起的下课铃中转身进教室,嗓音冷淡:“你想多了,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的。”
时浅:“......”
走廊响起憋了一节课的喧嚣,时浅回到座位,这才看清刚才许成蹊递给她的东西——是那张曾被她盖脸又被许成蹊拿走的物理试卷。
力透纸背的修改密密麻麻,旁边标记着时浅已经开始有些熟悉的物理公式,男生字体不同于妖孽长相,笔锋凌厉,游若蛟龙。
时浅趴在桌上,反反复复地看着这张被许成蹊认真批改的卷子,抑制不住的笑从眼底溢至梨涡。
“七七你没事儿吧?”丁檬摸她额头,“你是不是被学长气傻了?干嘛突然笑个不停?”
时浅珍而重之地把这张卷子收起来,和之前许成蹊给她讲题时用过的草稿放到一起,冲丁檬眨眨眼:“我感觉我把石头捂化了一丢丢。”
丁檬:“???你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我怎么和你意见正相反?学长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啊,晚自习又不算上课,真困了睡一小会儿也没啥,他却罚你站着,这不明显是和你过不去,真是的,亏我还觉得他人品高尚,他竟然小鸡肚肠地搞双标。
“意见驳回。”时浅才没觉得许成蹊和她过不去呢,他分明是对她爱之深责之切,而且还信了她低血糖特意给她糖吃呢,“这恰恰说明他对我不一样呀,双标双标,只对自己有感觉的人才会双标,他要眼里没我,不搭理我就可以了呀。”
丁檬:“......”
恋爱中的女生脑子不怎么好使,同理,追人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儿。
“行吧那你加油,学长九月份就开学了,到时候兼职结束,也不会再来咱学校,到时候你想见他都难。”
被丁檬一提醒,时浅这才记起许成蹊再有不到一月就会结束工作,方才冲昏头脑的喜悦瞬间消散,她怅然若失地拿出倒计时摆件,将时间设为「0-2-5」。
时浅第一次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不是因为高考迫在眉睫的压力,而是因为这个在她心底扎根的男生。
尤其是,她到现在,连许成蹊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
第6章 (曲折)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
晚自习刚结束,时浅直奔二楼,叩开理科火箭班的窗户。
“我找唐铭。”
一留着短寸的男生从里面出来,看到时浅,惊讶,“他们说是你找我,我还以为今天愚人节,怎么了?”
俩人高一时是同桌,关系比普通同学稍微亲近点,算是时浅在学校为数不多肯搭话的男同学之一,不过分班后甚少遇到,那点稀薄的同桌情也只有在时浅需要找人帮忙时才会想起他了。
时浅也没废话,直奔主题:“许学长的QQ号你有吗?”
“有啊,他当助教第一天,老班就把他拉进了群,不过他很少冒泡,除了留作业基本不发言。”
时浅拿出手机:“你把学长的QQ发我。”
唐铭睁着一双傻白甜的眼:“你要学长的QQ干嘛?奇怪,最近好多外班的女生都来我们要学长的联系方式,学长说了,他不加人,平时有事儿在群里@他就行。”
时浅脸沉了沉,在心里把觊觎她未来男友的情敌踢出竞争圈,凉飕飕地开口:“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儿,你给不给是你的事儿,给还是不给?”
“给给给。”唐铭哪儿敢得罪这个连老师都不放进眼里的刺儿头姐,“我要敢拒绝你,全校男生不得集合起来把我杀了。”
时浅盯着唐铭遮遮掩掩地从袜子里拿出手机,点进班级群,找到许成蹊的名片发给她,这才满意:“谢了,你要哪天手机被没收,我的借你玩。”
唐铭:“......”
这种感谢方式他一点都不想要。
晚上回到家,时浅钻进卧室,迫不及待地添加好友,却被需要回答问题才能通过的界面阻碍了脚步——「第一个推导出爱因斯坦场方程的人是谁?」[注]
她一头雾水地看完,心说这不是送分题吗?肯定是爱因斯坦呀,她如果有了一个伟大的设计,总不可能用她家狗的名字命名吧。
七仙女在她脚边摇尾卖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吐舌头,仿佛在说好呀好呀。
时浅输入答案,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想通过后如何给许成蹊一个印象深刻的开场白,“嗡——”白日梦被提醒着回答错误的界面倏然打破。
时浅:“???”
难道太激动手抖打错字了?
她重新输入,以防手抖还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却依然没通过。
接下来的十分钟,时浅一边百度,一边尝试各种可能,从爱因斯坦的汉字全名,到英文全名,再到她能搜到的所有著名物理学家,全都尝试了一遍。
末了,时浅崩溃地倒在床,面对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干脆破罐子破摔,试了许成蹊的名字,还臭不要脸地试了自己的名——啧,结果可想而知。
直到睡觉,时浅也没试出正确答案,这种距离喜欢的人只有一步之遥的不甘一直延续到了她的梦,当男生降落在由她掌握一切法则的世界,她二话不说上去先和许成蹊干了一架。
“你不想通过就直说啊,干嘛设计一个无解的答案,这不是欺负人吗?”
男生依旧绷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面对她张牙舞爪的进攻,只是按住她手,淡淡道:“你笨。”
时浅顺势与他十指交握:“我不笨怎么能衬得你聪明,呆子。”
她笑嘻嘻地看着在她梦里可以由她为所欲为的男生,摘下他眼镜,去摸他泪痣:“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样做了,泪痣的手感和普通皮肤一样吗?”
摸不出来,但真实手感想必一定很好。
时浅爱不释手地在他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指尖往下,触上他喉结:“你知不知道你穿衬衫极其诱惑?让人很想撕掉,看看你里面的风景。”
说完,踮脚靠近,想要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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