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许成蹊,道出找他的原因:“许教授,你可一定要在七七面前帮我说明,哪怕全世界都背叛她,我也绝不可能背叛。”
许成蹊看他一眼:“不会到全世界。”
邱思衡:“???!!!”
艹,忠心表过头了,忘记面前这人是时浅的头号拥护者。
“瞧我这嘴,是除你之外的全世界。”邱思衡忙找补回来。
许成蹊轻叩着桌,似在思考:“除了你们工作室,七七还会在哪儿办公?”
“她现在的家呗,有一间被她改成了书房,和工作室的性质差不多,她不来公司时都是在家工作。”
许成蹊眸光变得凝重,看眼窗外不知何时浓云密布的天,不再多话。
邱思衡离开后,闷雷至,骤雨急降,许成蹊打开随身带的电脑,眸光盯着倍速播放的监控看得极快,许久,起身出门。
雨雾织出白色的幕布。
天色苍茫,冷而寒湿。
时浅从工作室出来时,就看到许成蹊等在楼下,手里撑着把伞。
泥泞的喧嚣从他周围呼啸而过,男人凝视她的双眸温柔而浓情,清冷眉目被雨染得潮湿,真实又虚幻地朝她走近,恍若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
第37章 难以启齿的真相
雨雾在窗外隔绝。
直到上车, 时浅都还在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被这人美色迷了眼,由他上了自己的车。
索性闭上眼, 坐在副驾假寐。
工作室离家不远,十分钟的车程,到家, 时浅下车,轻描淡写地道了声谢, 也没邀请许成蹊上楼,径直进电梯。
男人跟上她, 时浅伸手抵在他身前:“学长,你还有事?”
许成蹊难得地有了一丝臊意, 微抿唇:“我有东西忘你这了。”
进家后,时浅才知道许成蹊忘的东西是双筷子。
艹, 登堂入室的借口找得真他妈的是越来越自然了。
许成蹊收起那双上次故意遗落的筷子,温柔看她:“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很快。”
时浅懒洋洋地拒绝,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身后忽然压下一道长影, 越过她,取出冷藏室里仅有的食材。
时浅回身, 凉丝丝的寒气钻入她背,她浑然不觉,只是挑着双疏离的眼看他:“学长, 一枚鸡蛋能做什么,我吃饭很挑。”
许成蹊温柔护住她头,把她拽离寒气逼人的冰箱, 合上柜门:“不好吃的话,我下次继续改进。”
时浅:“......”
合着她是锻炼他厨艺的小白鼠?
“不用了。”时浅下逐客令,身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回头,男人已经脱去外套,衣袖折起,开始做饭。
时浅:“......”
得寸进尺这种事真是变化于无形,教人防不胜防。
她懒得再赶人,坐在沙发,随意翻着一本时尚杂志,油烟迸裂的人间烟火气混着窗外雨打芭蕉的泥土芬芳,丝丝缕缕地填满她久未平和的心。
热气腾腾的鸡蛋打卤面端上桌时,时浅生出想要长长久久和他这样过下去的眷恋,挥去不合时宜的心思,慢吞吞地尝了口。
这人的手是有什么魔法吗?为什么光靠一枚鸡蛋一只番茄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像是,有家的味道。
不知不觉吃了个底儿干净,时浅暗恼自己的不争气,起身一挑下巴,示意慢走不送。
阳台的窗被急雨洗得斑驳。
密密匝匝的湿气钻入窗内,室温寒凉,时浅躺在摇椅,听着雨声发呆。
许成蹊过来,给她盖上毯子。
时浅抬眼:“你怎么还没走?”
许成蹊看着她,一双眼幽深清澈,似敛着无尽难言情绪,时浅此时才发现他没戴眼镜,清亮的瞳仁藏在鸦羽般的长睫,犹如深海山林被雨洗得干净的琥珀。
“七七。”他微微垂了下眼,嗓音难得地晦涩,“我一直欠你一个解释。”
时浅怔住,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眸光,移开视线。
许久,“嗯。”
许成蹊缓慢地抿了抿唇,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真相难以启齿,是因为这是场被人为制造的乌龙。
二十一岁的许成蹊在大学毕业之前,惟有两个心愿,一是母亲平安活着,二是时浅可以再等等他,等他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和她告白。
可这一切,在所有苦难即将拨云见日的那个冬天,戛然而止。
“小成,放那吧,妈这会儿不想喝。”每年秋冬,许韵病情都会加重,那年江城的秋来得早而急,格外漫长,一入秋就再也没能出过门的许韵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在许成蹊煎好药给她送去时,慈爱地摇摇头,“天天吃药,嘴里都尝不出其他味儿了。”
许成蹊从兜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放她手里。
许韵忍不住笑了起来,胸腔被牵引,剧烈咳嗽,等许成蹊给她拍着背顺完气,摆摆手,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
“和妈说说,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妈以前可没见你还会买糖吃。”
时浅喜欢吃糖,许成蹊不知何时养成了兜里揣把糖的习惯,给她补课时,陪她闲逛时,时不时拿出一颗给饿得贼快的时浅补充体力。
这会儿被母亲拆穿,许成蹊耳朵有些发烫,避开母亲含笑的视线,端起药:“快凉了。”
许韵喝完,拈着那颗葡萄味的水果糖填进嘴里,苦涩的中药味在口腔蔓延,遮盖了那缕极其微弱的甜意。
“小成,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好好待人家。”
许久,许韵看着万物萧条的窗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许成蹊帮她掖好被子,点头。
许韵笑了下,有些疲惫,阖上眼休息之前,轻声说:“小成,你会不会怪妈妈拖累了你?”
许成蹊摇摇头,从不觉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种拖累,比起世上真正遭受磨难的失恃失怙的孤儿,他已经幸运很多。
许韵抬手,摸摸儿子已经长得比门框还要高的头,喃喃:“把你生下来,大概是妈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
许成蹊不解地看着她。
许韵缓缓喘了口气,一双眼仿佛越过许成蹊看向尘封许久的过往:“小成,妈一直骗了你......”
那天下午,许成蹊坚定了二十一年的认知被推翻——他不是自小丧父的半个孤儿,他有父亲,而他还活着。
诸多难以置信的信息生硬地塞进许成蹊大脑,他难以消化,短暂的怔愣后,更不觉得现在多出一个父亲对他来说是得偿所愿,他早已不是五岁时还会期冀从天而降一个奥特曼爸爸的小孩子,他已经是成年人,即将有能力照顾母亲的成年人。
可是,许韵却前所未有的坚持,要他去联系这个从未谋过面的生父。
许成蹊根据支离破碎的片段找到这个所谓的生父时,与他碰面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你就是许成蹊?”女人靠着车,打扮时尚,蹙起的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拉开车门,“上车吧。”
许成蹊跟她到一家私人茶馆。
落座后,樊琉歌摘下墨镜,一双锐利的眼几乎要穿透面前好看的男孩子,须臾,扯了扯唇:“你长得不像宋明鉴,看来你应该比较像你母亲。”
宋明鉴是许成蹊生父——这个直言不讳提及他大名的女人,教许成蹊一时间无法摸准二者关系。
“忘了介绍,我是他女儿。”樊琉歌点燃根烟,不加掩饰的轻怠,“你爸入赘我家的,我随母姓。”
许成蹊闻不得烟味,蹙了下眉:“他在哪儿?”
他无意打搅宋明鉴现在的生活,只是想请他回去看一眼,这是许韵令他找回宋明鉴时唯一的要求。
“B市。”樊琉歌掸掸烟灰,“离你们这挺远的。”
她话锋一转,直视着许成蹊,“你打到我们公司的电话里说想请他来这一趟,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现在突然冒出来,怎么,想分遗产啊?”
许成蹊冷了冷脸:“我对你们的家事不了解,也没兴趣,我找他的全部要求都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樊琉歌哼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胆儿,你是他儿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他要是知道有你的存在,会不管你的死活?呵,说得好听,什么只见一面,有一就有二。”
许成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前半句话,眸光瞬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上不得台面?”
樊琉歌吸烟的手顿了顿,一抬眸,不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你是他在外面瞎搞出来的私生子吧?你妈是小三诶——”
话音未落,面前自始至终都冷静的男孩子青筋暴起,眼里的寒霜掺着怒火朝她射来,“请你尊重我的母亲!”
“尊重?呵,一个小三有什么好尊重的,我还没骂她破坏我妈的家庭。”樊琉歌吸口烟,斜着眼道,“你不相信也由不得你,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二吧?我比你大,这就是铁证,你妈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怀上你后一声不吭地藏起来,把你养大了再来教唆你找回你爸,分我家的财产,想得真美......”
如果人生可以有一个一键死亡的按钮,那么这一刻,许成蹊宁愿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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