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挣开许成蹊,还没来得及走,被男人再次圈牢。
男人攥着她的手温厚而不容抗拒,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牵着她去坐摩天轮。
离地数十丈的高空,时浅听到他轻声开口:“不用想起来,就当我们的认识从现在开始,现在的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
时浅回过头,看到许成蹊温柔凝视着她,那双即使戴着镜片也无法削弱丝毫爱意的眼,直直地侵入她心底最深处,将那脆弱的本就外强中干的冰墙,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化了一丝裂缝。
说不感动都是自欺欺人。
这点心软导致的结果就是,从游乐园出来后,她没狠心赶走一直跟着她的许成蹊,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过烟火气浓的夜市摊,路过那家依然坚.挺的麻辣烫摊位,同时迟疑了一瞬。
时浅察觉他欲言又止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停下,拿了只小碗,开始挑食物。
坐下来时,她手指朝装满辣椒的罐子一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成蹊:“学长,光靠嘴说没什么用,等你学会吃辣,再来和我说喜欢。”
几乎没有丝毫迟疑,时浅看到许成蹊把一整罐辣椒倒进清汤寡淡的食物,稍加搅拌,夹起一筷通红通红的菜填进嘴里。
额头顷刻辣出了薄汗,他被呛到,五脏六腑都剧烈地咳,往常偏淡的薄唇更是瞬间红肿,却没停下,只是灌了口水,紧接艰难继续。
这是比强迫人抽烟更甚的酷刑。
尤其是这人根本不能吃辣,此刻却为她一句挑衅的戏言当了真。
时浅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后,眼一恼,冷着张小脸拧开一瓶矿泉水,倒进他的碗:“没你这种不要命的吃法。”
说完,逼迫自己停止不该有的心疼,像俩人重逢以来的每一次见面一样,抛下他离去。
这天晚上,时浅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许成蹊变成了一只辣椒,被她一口吃了。
睡醒后,她躺在床上回想疑似春梦的细节,手机弹进几条消息。
【祁扬】:[图片]。
【祁扬】: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蹊蹊,但朋友一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的输液照。
背景疑似江大的校医院,男人微阖着眸,没戴眼镜,窄瘦的脸有些苍白。
时浅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一颗心旋即吊在了蜘蛛网上空,被密密麻麻的情绪缠得摇摇晃晃。
*
许成蹊从宿舍出来时,碰到祁扬。
“好点没?还不舒服的话就换个时间上课,身体要紧。”祁扬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和许成蹊住在同一栋教工宿舍楼,俩人关系从舍友升级到同事,要比旁人亲近得多,昨晚上他来找许成蹊,发现人不在,一问才知道急性肠胃炎,在校医院输液。
许成蹊点点头,见祁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怎么了?”
“唔,”祁扬摸着下巴,隐晦暗示,“有没有人来找你?给你送爱心什么?”
许成蹊:“就你来找过我。”
祁扬一愣,确定自己一早就给时浅报过信——不然以许成蹊闷葫芦的性格,恐怕病好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难道,这俩人真的没可能了?哎,造化弄人,有缘无份啊......
上午两节大课。
最后一节结束,下课铃响,许成蹊去楼道一侧接水,出来后,碰到学生问问题。
他把水杯放到窗台,接过女生递来的纸笔,正要看题,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欣喜的嗓音,“七七姐,你怎么来了?”
许成蹊倏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吊儿郎当的男生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一张脸桀骜:“许老师,你这么好骗啊。”
他双手插兜,目光审视且玩味儿地缓缓打量着许成蹊:“许老师,我们打个赌,如果半年之内你还没追上七七姐,就主动退出我和你的这场竞争。”
“你敢不敢?”
许成蹊脸色冷了几分:“胡闹。”
“嘁,你就是不敢。”晁帆故意激怒,激将,“你害怕半年之后七七姐还是不搭理你,你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连这都不敢赌,算什么男人。”
许成蹊:“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确定。”
“孬种。”晁帆加重语气,“说到底,你就是个懦夫,以前孬,现在更孬。”
夹在俩人中间的女生瑟瑟发抖,直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系草会和他们最喜欢的许老师杠上,看看明目张胆挑衅许成蹊的晁帆,又看看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周身温度却顷刻降至冰点的许成蹊,脑海里拼命回想她最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八卦。
许成蹊静静看着晁帆:“我曾经犯过一个至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错误,这辈子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尊重七七选择爱人的权利,但我同样不会再放手。”
“七七是人,不是你可以用来和我打赌的商品。”
男人嗓音低缓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轻却坚定,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与晁帆对视,只有俩人知道的激烈角逐。
晁帆在这样一个不管哪方面都远胜于他的男人面前,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输得极彻底。
许久,他不甘心地咬牙:“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许成蹊对上他凶猛的目光:“我会的。”
晁帆深深地最后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人,许成蹊回过身,在学生强压着好奇心和震惊的眼神里给她讲完题,端起水杯喝水。
动作忽地一顿。
走廊拐角,姑娘懒洋洋地坐在台阶上,长腿笔直,单手支着下巴看他,阳光穿过她身侧的窗台,照得一张巴掌脸眉目如画,漆如墨玉的眼挡在了墨镜后,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
午后的教学楼几近空旷,学生们熙熙攘攘地去吃饭,无人关注这隐秘的一隅。
许成蹊呆了两秒后,疾步走向时浅,一向波澜不惊的清眸难掩欣喜:“七七,你怎么来了?”
时浅轻描淡写道:“路过。”
“吃饭了吗?”许成蹊找出手机,准备搜附近的餐厅,“想吃什么?”
时浅站起身,一句“吃了”堵住他的午饭邀请,径直下楼。
江大依旧是记忆中的老样子。
阳光斑驳,年少时数次同行的林荫道在他们脚下,随着昏暗阒寂的身影拖拽出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
俩人走得缓慢,没有对话,仿佛刻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悦,放任自己沉溺于这一时片刻虚假的时空错位。
他们不再年少,却希冀着可以回到离别尚未发生的过去。
短暂的安宁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
时浅和许成蹊同时一怔,低头看手机。
“小浅浅,好久不见啊。”熟悉的嗓音冲入时浅耳膜,自来熟地抹平俩人多年不见的生疏,“扬扬哥请你吃饭。”
时浅抬头,看到祁扬站在几米之外的篮球架下和他们挥手:“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顿。”祁扬说着朝他们走近,不由分说地敲定午饭,“蹊蹊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
餐厅定在江大旁边的小吃街。
点完菜,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丁檬急吼吼地冲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泛红:“我还以为有生之年不会等到我们相聚了......”
时浅出国后,她和祁扬也没了可以联系的理由,少女怦然心动的那点情愫被好友的离开和沉重的学业同时压垮,按部就班地高考、上学、工作,明明都身处同一个城市,却再没见过面,直到时浅回国,俩人才渐渐在网上重新热络起来。
方才收到祁扬发她的微信,她扔下刚到的外卖就火速赶了过来。
祁扬也有些感慨,开玩笑:“小浅浅现在是大明星,见一面当然不容易了,我都是在网上看她的。”
他一本正经地问时浅:“小浅浅,提你名字买衣服时可以打折吗?你扬扬哥一个月工资只够买件你家的夏装,还是过季款的。”
时浅直接把邱思衡微信发祁扬:“想买了找我经纪人,免费。”
“艹!”祁扬没想到自己随便开的玩笑被她爽快答应,笑着说了句“还是我妹妹待我亲啊”,看眼许成蹊,“我们小浅浅人美又大方,追她的男人能从江城排到法国,再不下手,就被人抢走了。”
丁檬在一旁帮腔:“就是,我们七七这么好,想找什么样的优秀男孩子找不来,那些眼瞎的第一回 合就可以踢出去了,当初主动给脸你不要,非等着人瞧不上你了再贴冷屁股,呵呵,活该受罪。”
丁檬这两年在职场的毒打下练就了一张毒气弹的嘴,骂起人来不点名道姓,却字字戳人心窝。
一向古井无波的许成蹊紧了紧手指,耳朵原地生出了一片滚烫。
时浅事不关己地扫了他俩两眼,示意闭嘴,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神询问过对面是否介意,点起一抹燃烧的猩红。
她抽烟的姿势极其娴熟,眼眸微微眯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在云雾里妖娆,如梦如幻,美得不真切。
许成蹊给她餐盘夹满食物的空当,她抽完了一整支烟,没动一口。
祁扬看得着急。
啧,就这闷葫芦只会动手不会动嘴的直男情商,得追到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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