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极夜先生 (寒雪悠)

　　王笳笳“嗯”了一声，神情挫败。
　　穆火火观察着他的脸色，莞尔一笑，“好吧，这次给你一个例外，你想要问什么？”
　　王笳笳一下子抬起头，神色惊喜。
　　短短几分钟间，他的心情几经起落，听见穆火火的允许，他简直亢奋不已。
　　“那个……我想问的是……你手指上的戒指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笳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你结婚了吗？”
　　他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尾音都在微微颤抖。
　　“你问这个呀……”
　　穆火火垂下眼，温柔地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
　　她抬起手，张开五指，任由南极的阳光穿过她的指缝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上。
　　素戒的反光在光线下闪烁的如同星星一般。
　　她莞尔一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枚戒指是怎么来的呢。”
　　王笳笳艰难地抿了抿唇。
　　骗人的吧！
　　这是拒绝人的另一种说法吧？
　　王笳笳失魂落魄，一扭头，却看到穆火火背后正站着那位冷冰冰的傅饮冰。
　　傅饮冰死死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的穆火火。
　　王笳笳几乎被傅饮冰眼中复杂的情感吓到了，那是冰山一样的傅饮冰能表达出来的神情吗？
　　不知道自己背后有人的穆火火语气轻松道：“至于我有没有结婚，你猜呢？”
　　傅饮冰痛苦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记忆中的画面与声音穿透他死死封印的厚重冰盖，还是传了出来。
　　——
　　十年前。
　　傅饮冰正在察看观测仪器，却被人猛地一拍肩膀。
　　他屈尊降贵地瞥了那个喜形于色的男人一眼。
　　“饮冰，你知道吗？我有了一个女朋友，她真的非常漂亮，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完蛋了，哈哈，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他曾经的同学、如今的同事宋祁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
　　“傅饮冰，啊呀，你别看书了，你这个跳级考上大学的天才就别再努力迫害我们这些凡人了，如今在这些南极的研究人员里你最年轻吧？对了，你还没看过我女朋友吧？给你看，怎么样？”
　　他笑眯眯地掏出手机，让傅饮冰去看他的桌面背景。
　　彼时，傅饮冰正忙着观测南极上空的云系，记录相关数据，根本空不出时间，但在宋祁的不断骚扰下，还是敷衍地看了一眼。
　　手机桌面背景是一个穿着红色短裙的女人，她双手交叉上抻，站在木板的边缘，好像下一瞬就要跃入晴空一般的青绿色海洋里。
　　阳光落在她的肌肤上，让她的奶油一样的肌肤像是掺入尚未融化的糖，闪闪发光。
　　她赤着双足，细长的小腿一前一后摆放，脚尖轻点，脚后跟抬起，伶仃的螺狮骨在笔直的腿部线条上很是明显。
　　她微微露出的半截脚掌粉嫩，足弓圆润，脚底凹陷。
　　干燥的木板上留下她一个小巧湿润的脚印，那处地方因为浸湿而显出一种巧克力般的甜涩色泽。
　　傅饮冰心脏剧烈跳动。
　　他疑心自己长期的高压工作下，生了病。
　　“怎么样？怎么样？”宋祁撞他的手臂，询问他的意见。
　　“只是一个背影，能看到什么？”傅饮冰漫不经心开口。
　　他的灵魂轻飘飘地漂浮在外，只留下空荡荡的身体像是未浇油的齿轮，干涩地回答宋祁的一个个问题。
　　“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自己做主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嗓音沙哑。
　　这一定是因为他忙于研究，一上午没喝水的缘故。
　　“什么？为什么是一个背影？当然是因为……我的女朋友只有我能看啦，哈哈！”宋祁伏在傅饮冰身侧桌面上大笑。
　　傅饮冰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在桌子上打滚的同事，小心地护住自己的记录本。
　　宋祁抬起头，眨眼微笑道：“我可不能给你看我女朋友的照片，也不能让我的女朋友看到你的照片。”
　　“毕竟……傅饮冰你长得这么帅气，头脑聪明，我怕你跟我抢女朋友。”
　　傅饮冰像是被谁狠狠砸了一锤子在脑袋上，整个脑袋“嗡嗡”膨胀着。
　　他撇过头，转动着笔，努力做出往常的模样。
　　“无聊。”
　　“什么无聊？哎！傅饮冰，你可真敢说啊，我们两个好歹以前同过窗，如今是同事，你态度能不能好一些！来，叫嫂子。”
　　傅饮冰的嗓子里像是塞入了一团又湿又软年糕。
　　他张张嘴，却怎也出不了声。
　　他像是被塞进了一间充满水蒸气的桑拿玻璃房子里。
　　窒息……憋闷……身体灼热滚烫……
　　湿热的水汽与汗液将他紧紧捂住了。
　　同时将他死死缠绕住的还有一袭艳红顺滑的裙子。
　　他像是无力挣扎的青蛙，最终只能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蹬腿儿，任由灵魂和水蒸气一起漂浮上升。
　　半夜惊醒，一身闷汗的傅饮冰坐在床上。
　　他张大嘴，艰难喘息。
　　“啪！”
　　他给了自己一计响亮的耳光，掴的自己脸颊肿胀。
　　他痛骂自己：“道德败坏！不要脸！”


第4章 三个人的电影
　　永昼的南极也是分外孤寂的。
　　每一座冰山都反射着寒凉白冷的光，放眼所及皆是“白色荒漠”。
　　傅饮冰日复一日工作着，记录自己所需要的数据，不知道要记录几个年头，也不知道究竟多长时间才会出结果。
　　等待，唯有等待。
　　在南极漫长的白日中，连等待也成为唯一可以消磨时光的事情。
　　那时的傅饮冰并不知道，有些时候，等待一个人比等待观测出自己所需要的数据需要更长的时间。
　　那日，宋祁灌了自己一整瓶伏特加，整个人醉的颠三倒四。
　　他扑倒在地上，抱着傅饮冰的腿哭个不停。
　　一个大男人居然哭的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傅饮冰，我和你嫂子完了，她……她不要我了，她看上其他人了啊——”
　　宋祁嚎啕大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傅饮冰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给他找一些醒酒的东西。
　　他却硬是挂在傅饮冰的脚上，嘴巴喋喋不休说着——
　　“我不怪她，真的，我不怪他，是我没用，我太没用了啊！我跟她远距离恋爱，她受不住诱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啊。”
　　傅饮冰停住了脚，低声道：“她劈腿了？”
　　宋祁醉的睁不开眼，却依旧奋力反驳：“闭嘴，你他妈的懂什么啊！她这不算是劈腿，不算……”
　　傅饮冰垂下头，抵了抵镜框。
　　“如果这都不算劈腿，那又算什么？你为什么还为她说话？”
　　宋祁枕着他的脚，迷迷糊糊道：“傅饮冰，你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处男，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让你又爱又恨，唯独不想放手。”
　　“她伤的你越深，你越是爱她，跪着求她，在她面前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这叫什么？”
　　“啊？这叫什么！”
　　他奋力地用手掌砸着地面，“这他妈的就叫犯贱啊！”
　　“我就犯贱了，我就是一条死气白咧求她回心转意的狗，汪，汪汪——”
　　他一边哭的发出狗叫声，一边呕吐了几声，却只是干呕。
　　他脑袋一歪，居然就这么枕着他的脚慢慢睡了过去。
　　傅饮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惨白的光。
　　他原以为这两人的关系就会就此终止，他只是做了一回旁观者，他永远不会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直到……
　　“饮冰，那个……”宋祁趴在傅饮冰的桌子边，推给他一瓶写满外国字母的酒，一副想要拜托他事情的模样。
　　傅饮冰不为所动，继续在纸上做记录。
　　“拿回去。”
　　“别啊，这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着的，他们想要从我这里买，我都没让呢。”
　　傅饮冰：“你怎么会有酒？”
　　宋祁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这不是上次有毛子……呃，俄罗斯那边的科学家来参观访问嘛，他们送的，送的嘛。”
　　傅饮冰抬起头，用笔杆敲了敲酒瓶，发出“叮叮”声响。
　　“拿回去，我从不喝酒。”
　　宋祁叹了口气道：“你看你，既不喝酒，也不抽烟，甚至也不跟我们玩牌，还不谈恋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傅饮冰捏着笔的手慢慢收紧，手背青筋凸起。
　　宋祁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当然了，你傅饮冰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要在历史上留名的科学家，跟我们这些人当然不一样啦。”
　　他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求求你了，傅饮冰，好兄弟，拜托了啊……”
　　傅饮冰冷淡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宋祁挠了挠脸颊，吞吞吐吐开口了，“是这样的，我的前女友要来南极旅游，哈哈，她毕竟是一个自由摄影师嘛，想来拍拍照，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只好来找我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