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其实回了一次长礼。
当时钟老师问他拍毕业照来不来,但当时实在是太忙了,忙着各种考证,没答应也没拒绝。
但实际到了那天,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一趟学校,本身也要办点东西,从教务室往外面能看到图书馆前的过道,他的同学们已经换上了班服整整齐齐地站在那,尽管是背对着,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前面的那个背影。
霍昭打开手机相册看了一眼自己当时下意识拍的那张照片。
像素不是很好,隔得又远,图片里只隐隐约约看得到人形背影,后来他换了手机,还特意将照片传输了过来,又压缩了一些画质。
毕竟是同学,连张合照都没有。
那时他只是惋惜,没有去探究自己内心深处的缘由,为自己找着恰当的理由。
在HMS学习的生涯说短暂其实又漫长。
八年的时光,霍昭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动心。
抗原第一次进入机体的时候,需要经过一定的潜伏期才能产生抗体,且当时产生的抗体量不多,所以在体内维持的时间很短。
一开始霍昭以为,明黎不过是他漫长人生的一次过敏。
但过敏原与抗原终究是不同的。
因特异性免疫产生的记忆细胞潜伏在他的机体里,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明知会一起沉沦,却无可避免地忍不住相互靠近。
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心动的呢?
霍昭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开始回想自己的心里路程。
刚开始到国外的时候很不适应,虽然他英语过关,但毕竟不是母语,有时下意识想和人讨论问题时,发现周遭早已是陌生的环境,一句“明黎你看......”才说到一半,恍惚间意识过来——他和她已经不是队友了。
那一年国内微信盛行,便捷的支付方式瞬速流通,他也注册了一个,经过通讯录的推荐加了几个好友。但明黎的一直没通过,后来他曾在QQ上留言问了句,也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旁敲侧击问了句温淑,对方推了个名片过来,但自己却犹疑了。
天南地北,好像加了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况且对方也没有选择来加他,也许是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扰。
于是他转头埋进学习里,又跟着他的导师参与了几个项目。
和他住在一个宿舍的男生是个白人,换女朋友如流水,曾经调侃着问他怎么从来不找女朋友,甚至以为他是同性恋。
也不是没有向他示好的女性,国外女性热情奔放,爱意表达得炙热而直接,与他同在一个组里的Lisa无数次对他坦露心迹。
“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霍,我也很优秀。”
“Sorry,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Lisa咄咄逼人,霍昭听到这句话却愣了下,那时他脑海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明黎的脸。
“Yes。”良久,霍昭笑了下,“我有,并且她很优秀。”
“我不信,我觉得你在搪塞我。”Lisa不依不饶,“除非你给我看你们的合照。”
霍昭想了想......这才发现,他和明黎,其实是没有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照的。
训练营时是合照,毕业照甚至没有他,唯一一张人比较少的,还是高一那年分小组时拍的。
“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霍昭面不改色回答,语气认真而缱绻,“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霍昭的动心犹如卡壳了数年的机器突然上了新的发条,缓慢呆滞地运转起来。
下意识的关心,无意识地在意,好像过往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来明黎之于他而言,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54章 孤独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了。
“你这个明天还要换一次药, 之后每隔两天换一次,伤口不能沾水知道了吗?”
“戒掉烟酒吧。”
“取鱼刺来外科干嘛?去耳鼻喉那边。”
“......”
等到明黎忙完从电梯出来回到科室,时间已经接近五点, 同事们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明医生,是我我就不和陈放换班了。”同科室的卢迟将白大褂挂起, 调侃了句。
“是啊,你这两天没怎么休息了吧。”
明黎收了笔,淡淡笑了下:“无妨,明早等陈放回来我就可以回去睡了。”
“哈哈哈哈,陈放这可是接女朋友, 明早......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外科医生的嘴, 车速一百八。
明黎自动屏蔽掉, 起身去了值班室。
带她的主任姓李, 人称外科一刀,就是不太喜欢写病历,因此大部分都是由明黎完成。
暂时没来病人,她正在整理出院病历,后半夜来了个阑尾炎病人,明黎一边找针一边应着护士的话, 等到手术完成后, 已经是凌晨多了。
被护士喊去睡了一觉,醒来又查了个房,直到八点交班的时候,陈放还没有来替班
“明医生,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这连续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小护士担忧地劝了她一句。
明黎是清大研究生,又是外科一刀李主任的关门弟子, 简直就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身份,虽然性子有点冷清,但其实十分负责好说话,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
明黎拿了根吸管插入葡萄糖瓶里,强忍着腻味喝了下去,这才回答:“嗯,有事打我电话。”
她确实有点熬不动了,明黎脱了医生服,换回自己的外套,又道:“等陈放来了喊他给我个电话。”
小护士一口应了,“好的,明医生。”
明黎皱了皱眉,从医院里走出来,脑子里有点不太清醒,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事情,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租的房子在医院附近,徒步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但这早下了点小雨,她又没带伞,只能打了辆车回去。
早上八点多是上班的高峰期,明黎本来就晕车,这段路又是市中心,一段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堵了半小时,这还算好的。
她有些头疼,又不好开窗,毕竟车里开着空调,况且外面下着飘雨。
北京的司机不像江市那样多话,基本就从上车确认信息到下车付款两句话。这座城市对于明黎而言,有些过于冷淡和客套。
等到车子终于龟速爬到明黎居住的小区门口,明黎掏出手机付了款,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记得啊周日下午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歪歪歪,咋又没声了?”
“明黎?明医生?Halo?您还在吗?”
“算了......你有空给我回个消息,不行我到时候来医院找你。”
温淑的信息隔了几个小时发一条来,她当时进了手术室给忘了,原来一直没回复对方。明黎从包里拿出钥匙,边走边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我的明大医生,可算是能接到你电话了。”电话一接通,温淑带着一点无奈和斥责的语气就充斥在明黎耳旁。
她将手机微微拿开一点,进了电梯,笑了下回:“明天你来就是了,我和陈放换了个班,下午五点后都有空。”
“那感情好,不过你要是像上上上次那样放我鸽子,咱俩这朋友真没得做了。”温淑笑骂了一下。
“这么久远的事情记这么久?”明黎从电梯里走出来,拿着钥匙开了自己的单元房门,“温绒绒,你这记性都用在记仇上了吧?”
温淑说的这件事,其实还要追溯到她研二刚实习的时候,当时为了庆祝她进入协和医院,几人在北京的朋友凑了个局,有孟盛之,温淑,还有周文律。
结果孟盛之临时被导师抓走,她临时去跟了个手术,场子变成了温淑和周文律大眼瞪小眼。
尴尬。
“别叫我小名。”温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顾经纪人的阻拦往嘴里塞了块薯片,“挂了挂了,大清早你这才下班,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明黎应了声,对方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无奈地笑了一下,想转身去浴室洗个澡,一看又发现热水器没插电,现在插电也要等好一会才有热水,但身上又有些难受,迟疑一小会明黎还是选择先去睡个觉。
实在是太困了。
再次睁开眼,明黎是被饿醒的。
拉上了窗帘的房间昏暗如夜晚,她醒来有股不知何年何月的恍惚感。
她住的小区是医院合作的一个中高档小区,安全防护做得很好,没有刷卡外卖员都不能进,但她作为医生又实在没时间去做饭,因此冰箱里除了一箱鸡蛋,就只剩下面条了。
以前明黎是不吃面条的,粉面都基本不碰,但习惯终究还是能改的。
就像她现在的指甲一样。
刚开始经常被护士抓着去剪指甲,但凡看到她咬指甲就被训一顿,还要抓着她去洗手,就强迫着自己改掉这个习惯,外科医生不能留指甲,每周定时修剪后,现在她的指头圆圆的。
外卖不能进小区,明黎就不想点外卖了,还要下楼走到大门口去拿,太麻烦了。
她把窗帘拉开,走到厨房开了燃气,倒了冷水,下了小半碗面,又煎了个鸡蛋,简单做了个午餐。
这会才算放松下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陈放几个未接电话,又给她发了短信道歉,告诉自己已经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