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时,连樱正赖在她办公室里看综艺。一个探案综艺里,正说着柠檬皮捏出的汁能让气球爆炸。
“青,这是为什么啊?”
“果皮里的芳香烃可溶解橡胶。”叶青随口回答她,看看在她办公室沙发上咸鱼躺的这位一线女星,“你自己平时演戏和综艺还不够多吗?赖在我这儿还天天刷新。”
连影后此刻毫无形象地盘腿在沙发上吃着薯片,“你以前可说我回清城你可以养她我的呢?怎么,出尔反尔?”
叶青眯起眼,追问:“你是不是和蒋其岸吵架了?”
“我没资格。”连樱把被她成为“体重的天敌”的薯片咬的咔擦响,“蒋其岸不和我吵架,他对着我话最少,和你家小程总打电话能和机关枪一样一分钟四五百字,对着我一小时都说不满三句。”
这是个什么信息?
叶青问:“程惟知和蒋其岸很熟?我怎么不知道?”
“我听见过他们打电话啊,蒋其岸天天担心小程总被你玩死,说你没心没肺没脾没肝,五脏六腑里都是钱,骂程惟知三年在欧洲放着偌大的华光不要等的要死要活。”连樱总算把一包“体重的天敌”全部吃干抹净,“你到底怎么对人家了?听蒋其岸的口气,好像小程总就差没把自己活剖给你了,你还不肯收。”
“什么叫活剖?他没事干自己活着不香吗?”
本来就不高兴的叶青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要死要活吗?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海誓山盟吗?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为他不顾一切吗?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嚷嚷着永远和他在一起吗?这世界上哪有永远啊,人生无常,谁不是只能陪另一个人走一段路,万一有个人先走了呢?就像我爸妈一样,暑假时候还和我说那么多未来,结果呢,没过多久就连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谁都不敢领我去殡仪馆看一眼。”
叶青拍着桌子吼了出来:“我他妈当时在学校上课,被老师叫出来,只告诉我一句话,你父母出车祸没了。就他妈的从此什么都没了!”
“神经病吧,父母有什么好当的,你万一死,都死不安生。”
连樱听得心惊肉跳,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你没事提那些干什么呀!”叶青父母怎么没的,她再清楚不过,父母在叶青那里等同于失去,等同于不安全感的来源。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你别乱想啊,我就是听他们电话里在说而已。”
叶青心口堵着一口气,她把办公桌上的杂物一件件扔进包里,“我不乱想,我干嘛要为这种事乱想,有空乱想不如挣钱!我就是五脏六腑里都是钱了,我挣给他们看了,我花给他们看了!”
她立马给祝心悦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你的上市庆功宴我包了,我给你订港城最好的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开最贵的酒。”
“?”祝心悦给听懵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花得起,我想花!”
*
一周后,奇维科技正式上市,成为近五年来最成功的的科技股上市案例,为它的股东方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同样,作为相关券商,AMO也正式港城打下根基。而温朝易的chui&wan律所也在当年的律所排名中又提升至了第二位,直逼第一名的老牌合资律所。
这天,各方皆大欢喜。
上市宴会办在太平山半山的一处庄园里,从布置到用品都极为豪奢。
祝心悦全程都在问叶青,最近到底哪里发横财了?
可反复追问,只换来叶青一句:“千金难买我愿意,姐妹们,花!”
秦优大概知道为什么,除了呵呵赔笑,大气都不敢出。刚开始没几分钟,就借口自己还有事,提早开溜。
离开时,还不忘看眼在会场中,捏香槟如捏敌人的叶青。暗自想:都说她平时脾气炸,可叶青真的炸了,才最可怕。
会场里,除了好酒好菜,还有叶青准备的乐队,演奏着她喜欢的乐曲。
她正哼着歌,祝心悦走到她身边说:“AMO和chui&wan的人一起来了。”
顺着祝心悦所指方向,叶青的嘴角当时就抽搐了下。
那个熟悉的Albert身后,跟着个更熟悉的人——程惟知,那个气到她撒钱的混蛋。
而另一边,则是温朝易,他今天还带了自己的妹妹。
两边都还没有走进会场中央,就在门口不期而遇,狭路相逢。
温朝易和程惟知对视一眼,并不需要任何人介绍,温朝易身边的姑娘先喊了一声“学长”。
她说着还要上前,却被温朝易拉了回来。
这个刚柔并济的男人伸出手,一如既往热情如火:“小程总,好久不见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更没想到您竟然是AMO的合伙人,怪不得晓易总和我说你才是京州新一代里最出色的那个,我这个做哥哥的绝对比不上你。”
“哥!”旁边的姑娘喊了温朝易一声,还带着点娇羞。
哦,原来是晓易而不是小易。
朝对晓,亲兄妹。
“学长就是厉害啊,我们当年在学校就最崇拜学长了。”
温晓易还没夸完,就听程惟知开了金口,“京州好学校就那么几所,半个京州名门都是我校友,倒是我大学校友不多,我听过不少信誓旦旦要考的,结果真能进来尤其是进我专业的没有。你是吗?”
话说的冷淡还挑衅,十分的小程总作派。
“不是,你那个专业挺难的……”
“那你叫什么学长?我只认大学同专业的人做同门。”
程惟知说话不像说话,而像是来砸场子。
叶青都看到了温晓易脸上的“难堪”二字。
这时老好人Albert出来打岔:“Z你还没见过呢?这位是叶总,之前你们隔空对峙过一次计算题,叶总这是我的合伙人Zebulon,他实在太忙了,不过他今天还是抽空来了,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席上市酒会。是吧?”
“嗯。”程惟知视线落在叶青身上,“叶总,幸会,您要有空,我可以和您比拼一会儿计算能力。”
叶青把香槟放在了一边,对温朝易说:“温律,我有几个事要找你,辛苦和我去一边聊几句工作。”把程惟知晾在了一边。
“好,非常乐意。”温朝易引她一起走,顺便叫妹妹自己随意玩。
叶青把手边苗林那里工程案的鉴定问题告诉了温朝易,温朝易说:“这关系到标准问题,如果真不符合标准查出问题,相关上市公司受行政处罚都是要公告的,会影响股价,另外管理层会不会被追究要另说,看处罚决定和造成结果。”
“好,我知道了。”聊着聊着,叶青的眼神就盘亘在了会场里。
温朝易轻声喊:“叶总?”
“嗯?”寻觅被打断,她茫然地转过头。
“您怎么了?难得见到您聊工作走神。”
叶青敷衍道:“没事。”
温朝易笑了下,走近了一点,略超出了一些安全距离,“叶总,我不轻易和别人交心,但与叶总是一拍即合,如果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叶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往后退了点,侧身不再正面朝向他,“温律,您这话就不对劲了,我们之间是工作关系,如果要论私交,我自己界定是0。”
很不客气的指出。
温朝易笑意更盛,“您不会是因为我离过婚的关系吧?”
叶青十分惊讶,“这件事我今天是第一次知道,不过您离婚与否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我对您的工作能力十分满意,仅此而已。”
叶青说完就离开。
因为程惟知和温朝易,叶青在这场自己亲手撒了钱的豪华宴会上待得浑身不得劲,还没到尾声,她就起身告别。
祝心悦送走她的时候和卓湛说:“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早走。”
卓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心悦,我求你,以后专心做技术,其他的别想了。”
“我怎么了?你又嘲讽我?”
“不是。”卓湛给她顺顺毛,“这主要怪他们,混乱,太混乱了。”
*
走出庄园,是太平山蜿蜒的山道。
叶青很小的时候来过,那时她七岁,正逢暑假妈妈带她来参加一个团建。
那一年的很多事,她都拼命忘记,只有关于父母的部分越来越清晰。
叶青在港城上的小学,只有暑假的时候才会回清城。
她爸爸要求很高,那年叶青刚刚在学校拿了全科第一,回家时没少和爸爸自夸。
爸爸当时就给她泼了盆冷水,让她别因为在学校里比其他同学成绩好就自鸣得意。
被这么说几次后,叶青就闹着要回港城找妈妈去。
妈妈把她接了回来,带她去了那次团建,当时在路上,妈妈一直在开解她关于爸爸的话,还走错上了一条路,叶青对那条路的名字印象很深——
芬梨道。
分离道。
后来还有首歌,专门唱它。
上次来港城时,叶青特意切了不愿听下去。
想着想着,她又走到了这条路上。
白底黑字的路牌,斜斜地插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