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姐,人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不奢望日后相见,但你故意喂我恶心、叫我下不来台,这一线我想也没必要留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和顾铮清清白白,又或者你关心细节嘛?那晚是他主动让我进去的,对,我再说一遍,你心心念念、真爱珍重的男人,你丈夫,他主动让我进去的……”
外面助理听到里间动静,忙夺门而入,可惜来得不是时候,正巧听到姜芙说,
“你认为婚姻失败了,戕害者介入者是我。是我破坏了你们的美满家庭,可话又说回来,当初你刚进公司的时候,和顾铮黏糊的时候,他在香港也有未婚妻呀。再怎么契约式的婚约,你又何尝不是变相小三?五十步笑百步,婊.子和戏子比高尚啊?”
进来的人无不惊到了,期期艾艾,问一身洋相的梁昭,“梁总,要帮忙嘛?”
梁昭浑身无一处骨头不在打战,她指着门,“出去,都出去!”
“梁总……”
“听不懂人话?!”
众人又速速退场。只有姜芙始终胜者姿态,讥讽睥睨梁昭的狼狈,“瞧瞧,多久没人提醒你真相了,突然想起来,承受不了了吧?”
久久,梁昭都没作声,只是面容冷情地用纸巾揩净面上咖啡渍,再送客状,“姜小姐,你的仇报完了,两清了,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不用你提醒……”
“同样我也不需要你提醒,”梁昭坐回椅子上,气得呼吸不稳,“不需要你提醒当年,因为我都记得,没忘过。是,顾铮当时是有未婚妻,我了解之后也保持距离了,重新开始时他是解除婚约的状态,听懂了嘛?听出我们俩的区别了嘛?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没人会和粪坑里的屎比高尚。”
这就是她那段过去最“灰败”的地方。虽然彼时知晓真相的时候及时抽身了,但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否插足了别人的感情。哪怕顾铮声明他不爱那个未婚妻,
可倘若没她,他们的婚约何至于平白解除呢?尤其在二人离婚那阵子,梁昭这种罪恶感更强了,好像她曾经不知情酿下的现世报又应验回来,
她夭折了别人的婚约,现在轮到别人来夭折他们。
这件事少有人知道。无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影子里的迟早会曝光,所以,Miranda才出于保护她也维护公司形象的目的,希望她去到总部。
于梁昭自己而言,此事也永远算她荣光人生唯一的“污点”,本该满分试卷上扣掉的0.5。
有如黥面,困她在折辱的牢笼里。
咖啡渍彻底干进衣料里,梁昭再次请姜芙滚蛋了。
后者也不拖沓,只是临走之际,不无轻蔑地说:“梁小姐,希望你明白,不知者也是有罪的,和明知故犯一样可耻。”
*
从公司大楼出来,梁昭枯木死灰般地坐进车里,报复性地将雨刮器开到最快速。
暴雨让整条路几乎瘫痪,她就这么放空思想地一直开,停停走走,挡风玻璃上的雨雾也起起散散,周而复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规避自己去回忆方才的羞耻,不去想事情在格子间发酵开来有什么后果,不去想梁女士得知后失望无比的表情……
甚至是,谭主任在天有灵,该对她有多遗憾。
这么些年,好多个深夜时分,梁昭也梦见过爸爸,梦见自己对他道歉,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又不确定是否错了。
倘若人生真能重来,我情愿不要遇见顾铮,即便爱与恨都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车厢里,单曲循环着魏如萱的《开始和结束之间》:
开始和结束之间,
偶然的浪漫必然的抱歉,
说过几次再见,忍不住厌倦,
所以拥抱是互诉寂寞的语言……
过下一个路口左转弯,梁昭都不记得是否开转向灯了,只知道右侧忽而别来一辆庞然大物,山一般地,
随即一声巨响。
再就是,浇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雨,双腿.间温温热热的、腥而腻的……血。
-
与此同时另一端,顾岐安接诊到今天第三位急诊病人,忙到陀螺飞起。白大褂侧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他一边揿灭视诊的手电筒,一边掏出来看:
梁昭。
“医生啊,我好怕死啊,会不会有事的?”
“先清创,再照个头颅CT罢。进了医院就放心,我们肯定尽全力。”稀松平常的话,顾岐安宽慰着眼前满头鲜血的病人。说罢又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
“也就是说,你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给他打电话,但他拒接了?”
三盏茶凉的功夫,梁昭的故事说完了。众人唏嘘之余,窦太太不禁好奇起未完的结局。
是的,梁昭淡淡说,他没接,同样孩子也没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会结婚?”
梁昭放下针线起身,外面月色三分在人间。她表示要回去了,今晚就说到这罢,说多了,怕自己像《动物凶猛》里的马小军一样,不知道回忆有偏差,分不清真亦假。
“我送送你。”窦太太说到做到,当真一路送她到花园门外。
也或许是实在按不住八卦心,就在话别之际问她,“昭昭,他爱你吗?”好像每个看客都关切戏里的佳人才子是否真心相许,这是核心话题,也只有“爱”才能慰藉人心。
梁昭站在夜风里,开司米围巾重新围上颈脖,冷冷地、疏离地,说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座各位太太兴许还有可能等到老公电话催着回家,
但我等不到。”
第13章 -13- 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新郎 顾岐安
新娘 梁昭
谨订于 己亥年四月初六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首永偕桂馥兰馨
——
年前,梁昭约了陶妈来做最后一次扫除,好让她赶回家祭灶。偌大的房子,家具陈设看着素净,当真里里外外倒腾起来也是大工程。好在梁昭今日全休,还能打个下手。
三四株鲜切白玫瑰、黄玫瑰放进宜家水培盒里,抽纸巾摆正与中轴线对齐,快递包裹拆出一盏新买的野口勇纸灯。
就在梁昭结束这一切的时候,陶妈忽而在里间喊她,“太太,你来看看这个还要不要的?”
是他们婚礼空置出来的喜帖。
定制比最终实用的张数多,多了厚厚一沓,没得写就废弃了,扔在书桌底屉里。陶妈是抹灰时发现的,又不敢擅自主张去留。上年纪的人总有种“变态”的省俭观,比如隔夜菜轻易倒不得、购物马甲袋要囤着,再比如,“你看这,揩掉灰还新崭崭的呢,个么甩掉好可惜呀。”
果真是的。饶是掐指算算都蒙尘一年半了,东西也没怎么变,珠光纸的色泽红且鲜艳。
帖子是双柬帖,因为行的中式嫁娶礼,设计与措辞都很拟古。梁昭想起当初筹备请帖时,还问朋友有没有把稳的设计团队,即便她是二婚,但头婚后来补办仪式很小众的缘故,在这些事体上是真真无甚经验,挑挑拣拣。顾岐安见状就耍贫,“直接写:结婚,打钱。倒也未为不可。”
梁昭听后忍俊不禁;
某人倒是意外不过,她车祸之后卧床三个月,身心双重沮丧,仿佛失去了笑的能力。那一下陡然展颜,顾岐安还不确信,“有那么好笑?”
有的。不过她笑是因为:
这世上许多复杂事情,七七八八、大大小小,你但凡直观成经济思维,心里就受用多了。
梁昭把帖子潦草翻翻,反问陶妈,“那甩了可惜,不甩,还能留着等‘回锅’?”
“哎,倒也不是这意思。有些玩意没用场了,也不代表一定要扔,纸又不占地方,还能留个纪念。”
梁昭凝神几秒,终究还是手一松,东西齐齐垂直跌进垃圾桶。
“扔了罢。等下垃圾袋和厨余一起送下去。”
“……好的。”
今朝难得一个大晴天,早上梁昭起床就将被絮全抱去阳台暴暴了。等下午收太阳再抱回来,陶妈把被套和防尘布绗上去。
其中两套就是出嫁前外婆给昭昭缝的龙凤被。实际上除了新婚当夜,后来就没用过了,始终锁在衣橱里。那大红大紫的,即便陶妈老派人,看见也难免发笑,“我以为你们小年轻不作兴这个了。想当年我们结婚呀,被子岂止打2床,家底子殷实些的一次性12床。不同的双数字有不同的讲究,不同年代也有不同的三大件。
现在今非昔比了,房子、车子、票子三大件。”
梁昭不紧不慢,“是老太太迷信这个。一味地强调时代再变,有些旧历良俗不能破,说什么都要给我缝。”
“你不知道,缝起来好费神的,线必须从头缝到底,不能断,断了就从头再来。被角要斜着缝,‘谐’的意思。救命,原来谐音梗那么早就流行了。”
“哦对了,待会你开始绗了叫我一声。老太太在每个被角都缝了两枚硬币,一会儿再缝回去。”
如此多的学问。
外婆说,我们家昭昭头婚没遇个良人,这两年也老是栽跟头呢。原因究其根本,就是第一次嫁得太冒进了,都没睡上外婆亲手缝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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