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不敢反驳,只能磨磨蹭蹭的过去开窗。
“不了,”莅阳别过头,眸中泪光点点,急忙仰头努力止住,压抑着哭腔道:“我今儿穿的单薄,受不了风。”
太上皇又推了推,缓缓道:“莅阳乖,坐那边和父皇说会儿话!”
莅阳再也忍不住回转身扑到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边王善眼睛也有些湿润,缓缓退到帘幕下不敢作声。
“哎呀,怎么又哭了?”太上皇一边叹气一边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小时候你闯了祸,你母后拿板子打手心也没见你哭呢!”
莅阳心下难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父皇赶她走是害怕她离得太近会把病气过给她,可是她不害怕,她一点儿都不害怕生病,只要父皇能好起来,就算让她生一年的病也无妨。
即便她再天真单纯,毕竟生在皇家,权力更迭的残忍和冷酷,还是能理解一点儿的。若是有一日意气风发的皇兄失了皇位,恐怕落魄和凄凉不逊于今日的父皇吧?其实她应该知道的,从逊位的那一天起,父皇就不可能再好起来了!太上皇身份特殊,别说离开金陵,恐怕连出宫都很难吧?只是这些年莅阳没有往深里想而已。
晋阳嫁给赤焰军主帅林燮之后,父皇与她便也生分了。如今身边能亲近的好像也就她和没有多少实权的纪王兄和英王兄。母后整日忙于六宫之事,很少有空过来探望他。几个太妃也碍于情是特殊,这些年都深居简出,甚少与他亲近。这才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可是,她却要抛弃这样孤独的父皇跟着别人离开金陵,离开大梁,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孝的事呢?可是,她又怎么舍得下宇文霖?舍得下自己为之不顾一切的爱情?
莅阳越哭越伤心,太上皇自然不知道小女儿这样复杂的心思,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的病情,便一再的解释保证以后一定保重身体等等。
莅阳哭了好半天,才终于缓了过来,一面拿袖子擦着桃子一般红红的眼睛,一面一颤一颤的抽着气。太上皇笑着拿帕子给她醒了醒鼻子,笑着打趣道:“以后出阁了,可别在驸马面前这么哭,把眼泪鼻涕抹到人家身上可不好哦!”
莅阳忍不住破涕为笑,暂时压住心里的酸涩和悲伤,道:“我就要哭,还要拿他的袖子擦鼻涕。”
“你这丫头!”太上皇拿手指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道:“听说你这段日子被禁足了,可有乖乖听话?”
“可乖了,”莅阳坐直了身体道:“我一直都在畅音阁呆着绣花呢,不信您问我身边的宫人。”
齐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跪下行礼道:“奴婢给太上皇请安了,公主这段时间的确在绣花。”
太上皇面上颇有几分欣慰,道:“这样好,这样好,姑娘家就该这样。”
“看在女儿如今这么乖的份上,父皇赐一道恩旨吧,”莅阳一脸虔诚和认真道:“女儿想出宫去同泰寺进香礼佛,求佛祖保佑父皇长寿安康,保佑母后不要再生我的气!”
“怎么?你如今还不能出宫?”太上皇有些怜悯的望着莅阳道。
莅阳可怜兮兮的点头道:“女儿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过门了。”
太上皇忍俊不禁道:“你这性子能在一个地方闷一个月着实不易,好,好,好!”他转过脸对王善道:“待会儿你送公主出宫去,太后的人要是问起,边说是朕让莅阳出去办事的。”
“是!”王善躬身领命。
莅阳立刻喜笑颜开道:“父皇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女儿给您带回来?”
“那倒不需要,你呀,去外面玩也要有个度,千万别再甩开宫人和侍卫了!”说着对齐嬷嬷道:“你带四个宫女随身侍候着,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公主的銮驾。”又叮嘱王善道:“你点几个可靠的禁军随驾,切莫再出现让公主受损伤的事了。”
王善和齐嬷嬷领命,退下去准备了。
莅阳起身跪下磕头谢恩告辞,随后施施然退下。
☆、苏幕遮
宁国侯府!
“世子,世子,同泰寺那边有消息了!”谢汾兴冲冲的前来禀报。
自从宇文霖失踪之后,谢玉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是把宫里能搜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线索,反而搞的宫里鸡犬不宁,人人都去皇后和太后那里告状,太后怕牵扯到莅阳,所以不想把事情搞大,只得吩咐他暗中调查。
现在手里暂时有了可用之人,却是比前次那般黑灯瞎火的摸爬容易多了。
“什么消息?快说?”谢玉忍不住激动的问道。
“奉命在同泰寺蹲守的刘统军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莅阳长公主今天进寺礼佛,銮驾占了半个山门外,所带的禁卫虽然提前清场了,但依旧有可疑之人暗中活动。”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谢玉一直觉得宇文霖的行踪莅阳一定知道。甚至宇文霖的突然失踪都是他们之前约好的。
那日他去栖梧院巡视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莅阳就在附近,当时以为是错觉,直到后来身边有人提醒他头发上一枝花,他拿下来才发现那是莅阳特有的宫花。当时心中激愤,以为莅阳像那次在禁院一样溜进去与那南楚质子幽会,忍不住跑进去检查。宇文霖看到他手中的花时脸色都变了,现在想想,莫非那便是他们只见约定的暗号?
因为就在那天晚上,他已经准备出宫了才得到宇文霖失踪的消息。
可是他不知道莅阳把人藏在哪里,应该不会在畅音阁,至少他在那里没有看到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如今莅阳应该是想将那人转移,那么很有可能便是藏在车辇之中或者带在随行侍卫中。
“走,我们过去看看!”谢玉立即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谢汾忙追上去道:“世子,您慢点,礼佛可不是一时半刻就会结束的!”谢玉不理会他,兀自往前走。
谢玉和谢汾骑马到了同泰寺山门外的时候,果然看到莅阳的车辇停在那边,周围侍立着十余名禁卫,看到两人靠近立刻便有任过来阻拦,道:“长公主在此,闲杂人等退下!”
谢玉亮出腰牌,道:“本将奉太后命保护长公主,尔等只需配合就好了。”众人一看的确是太后的令牌,当即过来见礼。
“起来吧,我有话问大家!”谢玉收起腰牌,道:“殿下此次出宫带了多少人?可都有数吗?”
“回将军,殿下带了十六名禁卫和八名宫女还有一个嬷嬷!现在我们十二人留守在外等候,殿下带了嬷嬷和八名宫女以及四个护卫进去了!”为首那禁卫回话道。
谢玉环顾四周,扫视了一眼车辇周围侍立的这十二名禁卫,都没有问题,急忙问道:“殿下随身携带的那四人可都是平日里常见的?有没有什么新来的?”
“谢将军放心,我们都是太上皇宫里的王公公亲自指派的,一起共事也都是好几年了,而且出宫都有记录在案的,绝没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那人回话道。
侍卫没有问题,难道是宫女?一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扮作女人,谢玉立刻觉得一阵恶心。皱眉道:“你们在此守着,本将进去看看!”随即大步登上台阶往山门里去了。
“世子!”谢汾忽然追了上来,谢玉回头道:“怎么了?”
谢汾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据咱们的人说,长公主方才进寺之时掉落一方手帕,眨眼间就被人给捡走了。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应该有问题。当时已经清场,同泰寺外并没有多少人,但是禁军三个兄弟竟然没有看到是被谁给捡走的,想必那手帕应该有文章。”
谢玉有些生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拂袖转身就走道:“那么重要的事,当时竟然会觉得没有什么?此刻提起,还有什么意义?”
“世子,您别生气,我已经让他们在周围盯着了。”谢汾道。
“同泰寺楼阁殿宇无数,既然当时没有看到人,之后盯着谁啊?”谢玉没好气道,抬起头只看到不远处的九层浮图直耸云霄,一时间觉得更加懊恼,六所大殿、十余所小殿堂、七层佛阁、九层宝塔,想要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找人实在是太难了。也不知道莅阳是不是把人藏在了寺中?
外面看上去颇为冷清,大约是因为有禁军把守,寻常百姓看见了也都会绕着走。但是进了山门就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拜佛之人,越往里走人越多,到了钟鼓楼之间的小广场时已经可以看到几十个行人了。
“谢宏已经混进去了,咱们只需要跟着他的暗号,就能找到长公主所在。”谢汾跟上来道。
谢玉舒了口气,没好气道:“你为何不早说?”
“属下刚才忘了,”谢汾忙补充道:“刘统军还带了一部分人到后山守着了,所以世子您放心吧,至于能不能找到您要找的人属下不敢保证,但是只要南楚那几个人敢现身,就一定能抓住。”
“那你去找暗号吧!”谢玉摆了摆手道。
本朝尚佛,可是谢玉并不信这些。所以他鲜少进过佛寺,此刻看到周围那些善男信女虔诚认真的样子竟感到有些尴尬,好在谢汾很快过来了,悄声道:“往天王殿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