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这样,就断案了?
捕头不是这么做的。
秦老四看着闫三,半晌才说:“师兄您消停点,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事成之前可别暴露了,大清朝信佛不信道。我听说天师教早先就派人出来同贾恩候接触过了,咱们出来这么久,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试探贾恩候,这样下去,回去没法交代。”
闫三特别嫌弃的瞥了四师弟一眼,说:“老子的师傅好歹是掌门,谁敢唧唧歪歪丢他去丹房烧火,依我看贾恩候也不用试了,古书上记载的玄门大成者也没他这么大本事,看相、算命、测字、卜卦、造风水……十项全能啊。咱不拿本事大说事,你想想看,就天师府那位,谁膈应他立刻就能还回来,玄门弟子若都像这样,还能灭了门?丹符宗虽然也是上三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天上地下,依我看贾恩候是有真本事,到底是什么出身不好说,自称玄门弟子恐怕是知道人家几百年不出世,借这个名头不容易闹出事端罢了,也不只是哪里蹦出来的老妖怪。”
……
闫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就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别提什么上三流,没见大师兄脸色都变了。”
谁也没比谁好,这么大喇喇说出来,脸全黑了好吧?
这四位不是什么原装货,顺天府的四大名捕已经被丢到南边去晒盐了,短时间内回不来,而他们就是听说俗世出了个玄门大师,算命神准,轻松击溃茅山正宗弟子,受朝廷封赏才过来看看的……过去二百年,借玄门之名坑钱的人太多,闹得如此轰动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整个道宗都惊动了,除了丹符宗那边至今没有动静,上中下三流都派了人出来打听。
毕竟是一个圈里混的,只要道行相差不大,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同类,为了避免出现相互拆台同归于尽的情况,出来之前八大门派约定,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可以偷偷下绊子,好歹都是修道的,不可道破身份,背地里怎么做那就各凭本事。
这四位在自个儿宗门里是风云人物,丢进道宗的大环境里,就有点微不足道了。他们的师门叫天一派,同上三流的天师教听着有几分相似,他们却是最末等。倒不是说门内弟子没本事,要是打起来,鲜少有人能从他们手里讨到好,道宗内部的划分却不是依据战斗力,简单的说,动脑比动手高贵,修心比修身排名靠前。
天一派作风彪悍,惹到就直接上拳脚,他们战斗力相当高,在道宗内部鲜有敌手,除非用上三流的威严施压,想动他们真不容易,这几位祖宗是天一派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横行霸道无人敢拦,别的门派有伪装成卖烧饼的,有去福瑞楼应聘做店小二的,有卯足劲想进天师府的……考虑到本门的行事准则,这四位特地选了捕头这个能经常动手的活计,他们来的时候大老爷已经闭门不出,到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还没见到一面,又被使唤过来调查这样简单的命案,会消极怠工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有点耐性,府尹派咱们出来的确是大材小用,不过,这也是机会,能够同贾恩候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对啊,只需要打着查案的名号就能光明正大去天师府问话。若真是前辈高人,应该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后生才对,若不是,说几句话就退出来也无妨。
“姜还是老的辣,二师兄真是高人!”
“……”虽然是赞美,完全没感到荣幸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得差不多就推开门出去了,又摆出先前那公事公办的表情,问了几句话,留了人手在这边看守尸体,对方才哭得一塌糊涂的小丫鬟笑了笑,四人就要离开。
那富商哪敢轻易放人,他快步追上,问:“下毒的就是杏儿对不对?”
没得到答复,他又说:“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娘的清白了?”
闫三朝那倒霉商人跟前凑了凑,叹口气说:“兄弟别急,案子的确是有眉目了,不过,暂时还不能定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躲是躲不掉的,安心等着吧。”
这话简直不中听,那厮气得发抖,顺天府四位名捕已经翻身上马了,他们前脚回去,没过多久雷子那边也有消息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杏儿是被勒死的,动手的就是和她一个屋子哭得要断气的小丫鬟,对方以为骗过了这四位,转身就递了消息给府上老太太,被派出去的眼线听了个全程。
京城四大名捕的确是有本事的,别看他们性格不讨喜,做起事来真不含糊。
只需要搜集证据,就可以结案了,这之前更重要的是去天师府会一会贾恩候,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四人光明正大的过去,一路上,乔装改扮的八大宗门弟子遇到不少,他们相互知根知底,见到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那么多高大上的门派都没占到先机,反而让下三流天一派赶在前头,简直是啪啪两耳光扇在脸上,滋味真特么酸爽。原本还有人自我安慰说,找上门去也没用,谁家孝期还接待客人的,再说,以贾恩候的德行,应当不会见这些闲杂人等。他们一门心思等着四个贱人被赶出来,对方却没蠢到那地步,敲开门之后,他们就义正言辞的说:“我们是顺天府的捕快,有几句话想问问贾天师。”
“我们老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去过,还能惹上官司?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不不不,并不是来讯问,而是希望他给我们提供一些破案的线索,人已经死了四五日,证据基本已经消除干净,调查起来实在困难。”这么说就明白了,他们想问的就是被老爷识破的那起命案,守门的都是小人物,对官差是畏惧的,虽说捕快并不是多了不得,给阿哥提鞋都不配,好歹是名震大清朝的神捕,就算再不上台面,自己也得罪不起。
民间有句话叫惹谁也别惹大夫,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后来又衍生出两句,算命人和风水先生你也得罪不起,给你下绊子不要更容易;还有这些衙门最底层的官差以及捕快,你要是开门做生意隔三岔五去逛一圈,能留住客人那才稀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别看这些人手中权力不大,收拾平头百姓那是轻轻松松。
门房客气的让他们等,飞快跑进去传话了,听说这事以后,贾赦连考虑也没有,就让门房放人,难得见他这么爽快,竟然是对四个没什么利益可谈的官差,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理解那是因为不知道大老爷的过去,他从前就是在汴京街头摆摊算命的,官阶太高的他接触不到,见了面反而没什么感觉,倒是碰见这些公职系统里头最底层的喽啰,总没好事,对这些人客客气气是他早年养成的习惯,如今身份虽然变了,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听说有捕快来问话,贾赦第一反应就是请人进来,后知后觉才发现,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微不足道的算命人,袭了一等神威将军爵就算了,他还是万岁爷赐了封号的天师,同贵人们往来密切,关系颇好,混到这份上干嘛对底下那些客气?
贾赦倒是回过神了,已经放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来。
见就见,问就问呗。
甭管怎么查,总归扯不到他身上。
贾赦坐在堂屋里等,四位冒牌的捕快没多久就进来了,一个照面的功夫,大老爷心里就有了底,他让王善宝将闲杂人等带出去,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京城名捕。
天一派这四位才俊还在打量他,希望瞧出些端倪,无论怎么看,贾赦身上都没有任何道宗的气息,简直就像招摇撞骗的普通人,他们交换一个眼神,就要想法子套话,突然感觉威压激增,险些腿一软跪下去。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好似整个人光溜溜站在中间,将所有一切摊开,没有任何秘密……恐怖的威压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四人连讨饶都不能,以为自个儿要交代在这里,突然身上一轻,仿佛先前那些都是错觉一般,贾恩候还是那样,他端起热茶喝一口,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四人却明白,这是遇到真正的高人了。
别以为修道之人都超然物外,实际上,他们内部等级制度更加森严,你的门派排行靠后,见了前面的就要让路。你打不过人家跪地求饶那是轻的……四人跪得相当痛快。
“不知前辈出自何宗?道号什么?我等是天一派嫡传弟子,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贾赦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抬手让他们起来,“既然是道宗弟子插手,命案应该已经破了,你们上门来所为何事?”
这是红果果的转移话题,偏偏还没人敢说什么,他们老实交代说是因为京城出了个神算,自称是玄门大师,所以过来看看,就算是他们也有二百来年没见过玄门中人。这番话贾赦从茅山道士那边听过,他点点头,“你们觉得我不像是玄门的?”
就算真不像那也不能说啊。
在绝对的威压面前,节操那都是渣。
别说闫三这种下限本来就很低的,就算是别的几位,也齐刷刷摇头,“若您都不像,也就没人像了……不是吹牛,我在天一派里面也算是个人物,好歹是掌门嫡传弟子,跟着师尊见了不少大人物,没一个比得上您!什么丹符宗、天师教……长老也不过如此,同您这通身气派以及狂霸威压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祖宗,您是祖宗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