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梨揉了揉眉心。
一时半会,她有些消化不来这些信息。
她之所以延迟出差时间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再给自己几天时间,回去后打算和他表白,坦白自己心意的。
现在,似乎不用了。
因为有人比她提前了。
她看着眼前熟悉英俊的面孔,终于问出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算认识吧。”裴忱轻笑,“毕竟你已经忘了我。”
“我忘了你?”
“以前,你不是还闹着喊我大哥哥吗。”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童年时候的记忆了。
一放暑假就往外婆家跑的江晚梨,结识一群新的小朋友,虽然不记得小伙伴的名字,但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围绕她,以她为中心的小伙伴太多了,所以记不住名字。
只记得陪他们一起玩的,有一条叫可乐的金毛犬。
如果她记忆再好一点,会记得,自己给一个贫困清冷少年送过一个草莓蛋糕。
那是被大小朋友都被孤立的少年,他衣衫破旧,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当他经过的时候,还有小孩朝他扔啤酒瓶,说他会给人带来晦气,爸爸妈妈都不让他们和他玩。
当时的江晚梨,是个能把所有零花钱掏给乞丐的小孩。
她见不得人受苦,摔倒的老奶奶,吃不到糖的小孩,因为偷东西被打残的流浪狗……她总是乐此不彼地多管闲事,施发善心,哪怕她被流浪狗咬过,伤疤好了,忘了疼之后依然给狗狗送饭。
当她得知现代社会还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像是游戏中的满级大佬遇到小可怜,给予大量帮助。
明明比他小很多岁,她却像是玩过家家一样,把他当成娃娃养。
给他送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在得知他和他家人住的房子漏雨时,就告诉自己的监护人,让他们找人来修理。
少年长得很好看,她很原意亲近他。
按理说,这样的关系,她应该很容易记得他才是。
可是,并没有。
她连他名字都记不住。
只会叫大哥哥。
大哥哥只有她一个。
但她有其他的大哥哥。
她就像公主殿下,身边不缺乏骑士和王子。
那个暑假,她过得很开心,但再放假时,就很少去外婆家玩那么久了。
因为妈妈说她晒黑了,怕她皮肤受损,以后的暑假就改去别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的出现给那个清冷少年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帮助。
她随手送出去的玩具和首饰,够他很久的学费生活费。
后来少年长大,无形之中,不难听到她的消息,毕竟是梵尼的小公主,永远漂亮尊贵得让人瞩目。
可他只能沉默关注。
穿着一身破旧但洗得发白的衣服,让他连叫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慢慢成长,生活慢慢好转,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
江晚梨三个字,从没有人从少年的嘴里听说过。
她的名字,是刻在他心底的,无人覆盖,无人逾越。
江晚梨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心动。
他一直在努力,想要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想要配得上她,想要有一天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和其他男生一样,有勇气表白,即使被拒绝。
他害怕有一天她成为别人的人。
好在,那丫头发育迟缓,压根就没有青春期的悸动。
这一路坎坷,卑微,幸运的是,尽头有她。
清冷少年,就是裴忱。
江晚梨童年中的大哥哥,也是他。
“如果你告诉我,大哥哥就是你的话,我是记得你的。”江晚梨听完之后,震惊不已,“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裴忱不急不慢地答复:“你怎么记得?”
“我……就是记得啊。”
“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
江晚梨难以启齿。
而裴忱很有耐心,“嗯?因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她磨蹭着回答,“不认识你的名字。”
“……”
“大家都没喊过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叫你什么,所以就叫大哥哥了。”
“我以前给你写过拼音,教过你念。”
“是啊。”她说,“但是我小时候比较笨,你教给我,不代表我能学会。”
且不说“裴”这个字对于小朋友有多难认了。
而且,当时的她,会把“忱”这个字和枕头的“枕”给搞混,不知道是“chen”还是“zhen”。
总之太复杂了,所以她选择直接叫大哥哥,这样就不会因为读错而尴尬了。
裴忱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身边人太多所以不记得自己。
怎么会想到,她是因为不识字。
而江晚梨为自己的愚笨振振有词地找理由:“小孩子嘛,哪里知道那么多。”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不识字而没认出他。
她那个时候身边有很多的人,饶是那个大哥哥当时很漂亮,让人印象深刻,她也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只是把他当成救助对象之一。
所以,更不会有“等她长大要嫁给大哥哥”的想法。
如果他不主动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不会再有交集,他只是她人生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过客而已。
结合他刚才讲的事情以及自己在电梯里听到的话,江晚梨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凑到男人的跟前,“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做什么梦。”
“感觉太不真实了,太巧合了。”她抿唇一笑,“想不到你暗恋我那么长时间。”
从送蛋糕到现在,有五六年了。
如果要从认识的时候算的话,那时间就更长了。
“是啊。”裴忱指间没过她的发,语气温柔无奈,“是巧合。”
只是这个巧合,但凡他有点失误,就可能造成擦肩而过了。
“可是你既然暗恋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她问,“之前没有说,结婚的时候也没说过,而且,刚开始对我凶巴巴的。”
“有凶过?”
“有啊,我追你车那次,你都不爱搭理我。”
因为……她不记得他。
或者说,他刚开始以为,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那他也予以同样的回应。
后来把她从雨夜里捡回家的晚上,他思绪整理清楚,这丫头应该并不是装的,她就是忘了他。
既然如此,他就将计就计将人拐到户口本上了。
她孤立无援,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裴忱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去接,淡淡反驳,“我没凶过你,只是和对普通人一样的态度。”
“切。”
她哼唧一声,扭过脸,做了坏事还不承认呢。
“梨梨。”裴忱语重心长,“那你说,我当时应该对你什么态度?直接邀请你上车来我的家?还是求婚?”
“……”
“那样是不是太流氓了。”
“……”
明知道不是这个理由,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后,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江晚梨找不出话来反驳,“好吧,算你这个理由不错,那之前的呢?为什么不追我,只送了一个蛋糕。”
“你在读书,且未成年。”
“……那后来呢,我上大学之后呢。”
她认真的小脸微微上仰,眼神好奇又期待,猜想他这次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裴忱眼角微微一垂,薄唇笑容浅淡,“因为,你太漂亮了。”
“这是什么理由。”
“我追不到。”
比起追不到。
更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
从初识开始,他始终是仰望、爱慕,就像黑暗地沟中存在感最低的小蚁,窥见她犹如窥见阳光一样,温暖刺眼,却又无时无刻地奢求。
父母辈的感情经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应该肩并肩。
他不可能在自己卑微的时候追她,以防未来某天她在家人和他之间做出选择,必须避免悲事重蹈覆辙。
即使是现在,江晚梨仍然不了解他的心思,笑得没心没肺,“那你觉得,你现在追到我了吗?”
停了下,她说,“你不能因为你表白你就觉得你追到我了啊,我还没有回应呢。”
“是吗。”
“基于你第一次对我凶巴巴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轻易地原谅……你脱衣服干嘛?”
“累了。”他淡淡道,“睡觉。”
“噢。”
过了会。
江晚梨快要炸毛:“……你累了你睡觉,你脱我衣服干嘛!啊喂……”
这个人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她很记仇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第一次就是凶巴巴的,爱答不理。
江晚梨被他抱到床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有些欲哭无泪,“现在不是晚上,已经早上了,你真的要干吗?”
“干什么。”
“……”
“我是说睡觉。”他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没说睡你。”
“……”
“既然你无缘无故想到这个层次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