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视线没挪开,望着他良久。
氛围在空间里发酵,她眨了眨眼:“但你不是脸皮薄的人啊。”
是啊,他不是。
手肘从舷窗上移开,在漫长的对视里,手掌不知怎么就撑在了座位上,身体前倾。
下一秒烟花仿佛就在窗外,嘭地一声炸开。
纪淮被烟花吸引走注意力,趴在窗后看着烟花冲天,超过栉次鳞比的高楼,炸成五颜六色的花火。
烟火燃尽后只剩下白雾,硫磺味很重。
齿轮转动,回过神他们已经过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旋转一周只需要十五分钟,摩天轮的营业将持续到十二点,有些游乐园的项目已经关掉了,小小的彩灯和游乐园横幅挂在出园沿途的树木上,华灯初上,张灯结彩。
凉鞋走路脚疼,纪淮步子越来越慢,等陈逾司察觉到,她已经被甩开好几步了。出口的地方正在售卖气球,他停在几步之外等她:“要不要气球?”
看她头上的小熊发箍,怀里的小熊玩偶,陈逾司挑了个同款熊的气球。
“能带上公交吗?”纪淮抬头看着飘在他们头顶的气球。
“是哦。”陈逾司捏着绳子把气球扯下来。
看了看扎口处的处理,手上熟练的操作着把气球的气给放了:“先放了,回去再打气。”
只是他手里没拿住,放气的时候气球也飞了。纪淮愣愣的看着消失的气球,又看了看好心办坏事的陈逾司
旁边跑过一个女生,直直的冲向卖气球的方向,朝着光不动的男生招手:“我要买这个。”
“你还是小孩子啊?”
“告白气球,听过没有?你买一个给我,就等于你在和我告白。”女生撒娇:“买一个吧,买一个。”
纪淮看着正在买气球的小情侣,又看了看陈逾司。
沿途的路灯灯光不亮,鹅黄色的灯光从动漫画风的欧式路灯里照出来。纪淮将手里的气球叠好:“陈逾司,你的告白气球就剩下气了。”
一阵夜风吹过。纪淮发梢被吹起,她笑:“这下连气都没了。”
纪淮也不准备再买一个,到底也没有那么像个小孩子。
慢悠悠的朝着园外走去,走了两步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陈逾司,他站在那里,张了张嘴。一辆载着儿童的观光小火车鸣着笛子开来。
纪淮只能看见他动了动嘴,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游乐园门口有直达小区的公交车,因为附近还有地铁,所以坐公交的人不多,纪淮坐在椅子上,低头检查着自己被磨红的后脚跟,包里的手机一震,她又赶忙去拿手机。
可只是软件的推送。
陈逾司看见她眼眸里一瞬间消失的光亮,她把手机屏幕按灭,调皮的夜风将头发吹乱,连头箍都帮不了她,失落过后,她眯着眼睛,嘴也她不自知的撅着。
大约是又想哭了。
陈逾司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在等电话?”
纪淮吸了吸鼻子,是有点想哭,看着黑屏的手机:“我以为我妈妈今天会给我打电话,但没有。”
陈逾司:“我从小到大也没有在生日的时候收到过我妈妈的电话祝福。”
他又说,其实他可能还要更惨一点,因为他妈妈一点也不喜欢他。
纪淮听完坐直身体,憋着她自己的情绪,佯装坚强的拍了拍肩膀:“那你靠在我肩上哭吧,我安慰你。”
陈逾司视线落在她肩膀上,瘦不拉几的,不是贴身的领口就这么望过去还是会瞥见一些非礼勿视的光景。他没靠更没哭,反而笑了笑。
“我妈妈说天底下没有哪个妈妈会不喜欢自己的小孩。”纪淮有模有样的安慰着他:“可能阿姨只是更喜欢你哥哥一点,没有不喜欢你。就像我不是不喜欢巧克力,只是更喜欢草莓味。”
公交从漆黑的拐角驶来,红色的‘732’数字,特别显眼。
陈逾司:“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纪淮站起来,等待公交进站上车:“如果你觉得我安慰的好的话,你手上的指甲印万一消不掉,也不要讹我,更不要告诉我大姨。”
陈逾司:“……”
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肯定不是动机单纯的想安慰他。
两声‘学生卡’后,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游乐园门口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拿着气球出来的游客。纪淮想到了气球飞走后,那时候观光小火车开来时,她没听见的陈逾司讲的话是什么。
“对了,你那时候要说什么?”
……
球没了,气也没了。
——只剩下告白了。
可,现在没这心思了。
陈逾司抬手,语气不怎么好:“叫你赔钱。”
第二天,许斯昂还是没看见陈逾司来写作业。纪淮给许斯昂倒水,叫他吃药:“他说他身体不舒服。”
许斯昂上游戏给他发了条私信。
【我没医保别卖我】:昨天和我妹过的怎么样?
【赢了请客吃蟹黄堡】:真是又被她气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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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眨眼就要过了,学校的具体通知也出来了。
说是二十九号报道,但二十五号就要回学校开始分班考,考两天。二十九号报道当天成绩一出就直接分班。
一回生二回熟,纪淮这回知道陈逾司不是身体不舒服,是生气了。
有人给大姨送了水果,大姨让纪淮给隔壁陈逾司送了一份过去,就当是感谢他在纪淮生日的时候陪她去了游乐园。
纪淮把苹果、蜜瓜都削切好,把葡萄也都一个个洗好,最后叉上叉子,给陈逾司端了过去。她的指纹还没从他家锁里删掉。门口的猫吃饱喝足躺在阴凉处睡觉,纪淮在玄关处脱了鞋,蹑着脚上了二楼。
敲了敲房门,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
房间里的冷气打的特别足,纪淮看了眼空调还是十九度,他开口,嗓子哑了,鼻音特别重:“有事?”
纪淮把果盘递给他,这回更不解了,他不是应该在生气嘛,怎么真的身体不舒服了。
“感冒了?”
陈逾司拿过果盘进屋,没关门:“过敏。”
看他没关门纪淮跟着一起走进去了,就是这十九度的空调有点冻人。窗帘拉近,屋里跟过夜也差不多。
陈逾司找出遥控器把空调关掉,纪淮帮他把门帘和窗帘都拉起来,灰尘在漏进屋的光束中跳舞,房间里有外卖的外卖,纪淮又给他把门窗都打开。
电脑桌前摆着杯昨天的隔夜水,还有几板药。
纪淮就没搞懂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你真不舒服啊?怎么过敏了?”
陈逾司掀开毯子,躺回床上,抽了张纸巾擤鼻子,懒懒的抬眸看她,嘴角扬了扬又很快拉下去:“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牛头不对马嘴。
纪淮疑惑不解,但点了点头。
他睁眼瞎说:“昨晚风特别大,我给你把猫抱了进来,然后就过敏了。”
纪淮上当,两手一摊:“可我没钱。”
陈逾司鼻塞又咳嗽,那泪眼婆娑的样子,谁都卖惨卖不过他:“那我找你大姨去要钱了。”
“别。”纪淮把他重新按回床上,又把床头柜上的果盘端到他面前:“我想想办法,你先吃点水果再吃药。”
纪淮等他把果盘吃了一半后,给他下楼倒了杯水,又把过敏药拿到他床边。
陈逾司最烦吃药了,尤其是还是含片。
又苦又涩。
陈逾司偏过头:“不吃,万一吃好了你就不赔钱了。”
也是,纪淮脑袋里小灯泡一亮。从药瓶里倒了一颗含片出来。
吃药这回事就由不得他了,纪淮掰开他的嘴,硬是给陈逾司塞嘴里去了。怕他吐出来,手还捂着他的嘴:“不准吐。”
苦涩的滋味在嘴巴里蔓延,陈逾司舌头抵着含片想吐掉。
男女的力量差距先天摆在那里,更何况就纪淮这细胳膊。手握着细细腕子,还没使力,纪淮也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把陈逾司的手按住。
-
许斯昂吃到了纪淮洗好切好的水果,去了客厅发现她和陈逾司都没在看书。他现在脱离了拐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就是不能走太长的路。
他上二楼回原本的房间拿东西,上楼的时候纪淮的房门开着,但她人没在。
透过阳台未关的移门望过去,正对着陈逾司的房间,两扇都开着的移门将对面房间的一切暴露在许斯昂面前。
血液在倒流。
他看见什么了?
他好兄弟和他表妹在一张床上。
手颤抖的指着他们,步子踉跄:“你你你你……你们干嘛呢?”
听见许斯昂的声音时候,纪淮的正跪在陈逾司身体两侧,一只手按着他的嘴巴,一只手按着他的手腕。
而他因为过敏双眸剪水的看着她,像个被糟蹋的黄花大闺女。
纪淮触电一般的从陈逾司身上翻下去,看着在她房间里仿佛震惊了一百年的许斯昂,又看了看刚还被自己压在床上的陈逾司,没一个是她现在有脸面对的。
十分钟后,药片彻底在嘴巴里融化没了。陈逾司被蒋云锦叫去隔壁吃饭,许斯昂在客厅守株待兔,张望了一圈,没纪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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