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吃这套,“裴小姐还是说个时间,沈鸣好提前买机票。”
“一张机票而已,我还是买得起的,就不麻烦傅先生了。”她客气道。
他直白道,“裴小姐难道想耍赖?”
几个月不见,这男人的读心术越发长进了。裴奚若干笑,“怎么会呢,只是这里风景太好,我灵感大发,想多画几幅作品而已。”
这也算是实话。她的确沉迷于绘画。
男人轻轻应了声,似是赞许,“看来裴小姐,很有艺术追求。”
“是啊。傅先生一定可以理解吧?”她顺坡下驴道。
说完这句,不等他回答,裴奚若就将手机拿远,佯装信号不好的样子,“喂喂”几声,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招是损了点,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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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奚若会耍赖,可以说在傅展行意料之中。
他倒也没催她。说白了,他想要裴奚若回国,连自己也不甚清楚原因,而跟傅氏那群老狐狸的交锋,却是更显而易见的乐趣。
这小半年,傅展行已将沈郁留下的羽翼剪得七七八八。
他有副温和清寂的外表,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声君子如玉,内里却年轻好胜,手段果决,不到半年,便坐稳了太子爷之位。
对于这位傅氏集团的年轻主人,高层早已分为两派,八百年前就斗得死去活来,到如今尘埃落定,败者已掀不起什么大浪。
期间,倒是有人自持长辈身份,想过过嘴瘾,数次刁难。
谁知,傅展行一改往日留下的佛系形象,直接用对方涉及股市内/幕交易牟利的证据,将人送了进去。
这番举动,堪称杀鸡儆猴。一时间,原本有二心的人也收起了狐狸尾巴,拐弯抹角向他示好。
不管是真降假降,傅展行倒也没赶尽杀绝,一面提防他们的动静,一面留意适合他们职位的更好人选。
这本来是个权宜之计,却让人以为傅展行有容人之量,连带着,低估了他和沈郁的争斗,感叹两人毕竟是表兄弟,说不定,以后会相安无事地收场。
这猜测,同样传入沈郁耳中。
他笑笑,晃着杯里的酒,“相安无事?说这话的人,怕不是个蠢货。”
恰恰是因为血缘。他们之间,才只有成王败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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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挂了傅展行的电话,裴奚若总要时不时往屏幕上瞄一眼,生怕他又打过来。
好在,连续几天都毫无动静。
她略略放了心。继续和朋友在伦敦浪天浪地。
结果,催她回家的人,不知怎的变成了裴母。面对裴母,当然不能用挂电话这招,裴奚若只好敷衍答应。
不过她人在国外,买机票的事,拖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也就这么过去了。最后,愣是拖到了三月末。
这期间,不止裴母时常打电话来,连二伯母也旁敲侧击,问她是不是跟傅展行感情出了问题。
两人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就跟说好了一样。
起先,裴奚若倒还没有起疑。
后来,老钱的一个电话,让她找到了某种关联。
“裴小姐,之前那幅画,美术馆那边又说不要了。”
裴奚若虽在业内小有名气,可毕竟还年轻,往前也有过临时取消合作的事,老钱顶多在微信上和她发两句牢骚,骂两句合作方。
这次,却连越洋电话都打来了。
裴奚若有些奇怪,“说了理由吗?”
“官方给的理由,是展位没安排过来,”老钱停顿了下,还有后话,“之后我问了美术馆一熟人,人家好不容易透露给我说,你的展位是被人给抢了。”
“谁抢的啊?”
“知道这个有意义吗?背景挺大一人。”
“当然有意义了。”裴奚若道。
她平时低调,不爱拿家世显摆,连老钱也不知道她的背景。但人家都抢她展位了,不打回去,还当她是纸糊的呢。
老钱只好说,“画家真名我不知道,画给你拍下来了。说是平城,傅家的人。”
傅家的人?
裴奚若点开微信,果然看到老钱发来的画。
看小图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放大一看,她目光顿时凝住。
耳边,传来老钱的声音,“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平城傅家,就是那个一家子都很厉害的名门啊,不是‘付出’的‘付’那家,是‘太傅’的‘傅’那家……”
裴奚若冷声笑了笑。
“傅”字啊,她可太知道了,不就是她那个便宜老公的“傅”吗?
屏幕中那幅油画,暗蓝色天幕作底,绘着云烟,雾气,托出一轮明月。
裴奚若记不住人脸,却记得住画。
正是新婚之夜,董凡伊送给傅展行的那副。
何况画面下缘,有一行浅淡的签名——“Yvonne”。伊凡。让人想自我说服都难。
这男人,是在用青梅竹马的画作,打原配妻子的脸啊。
裴奚若磨了磨牙,还没来得及找傅展行理论,房间门铃却忽然被人摁响。
是酒店一名侍者,将一枚信封交给了她。
裴奚若打开信封,里头倒出一张伦敦飞往平城的机票。日期恰在明天。
这时机太巧,像是掐准了在此时送达一样。
裴奚若面色稍凝,霎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环环,根本就是傅展行故意为之!
上次通话,他是怎么说的?
“看来裴小姐,很有艺术追求。”
当时听没太在意,这会儿,才品出其中的深意——
她为了“艺术”迟迟不回国,他就卡她的展位,逼迫她低头。
这男人,真是好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总派头啊。说不定,连裴母和二伯母突然频繁起来的催促,都是他的手笔呢。
裴奚若瞄了眼机票,再度冷哼。
不愧是领证前夜能把她骗进深山关起来的男人,这环环相扣的安排,真是好棒。
本就没感情,又被他摆了一道。不离婚,留着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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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伦敦一改“雾都”称号,竟难得是个晴日。
即将跟狗男人正面battle,裴奚若反而平静,走出酒店时,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宛如即将上谈判场的女王。
傅展行很是大方,送她回国,买的是著名豪华航班的头等舱。起飞之后,裴奚若便将座椅调成平板床,正要躺下,却瞄见隔壁,是位容貌清俊的男人。
此刻,有空姐在他身边殷勤服务。
很快被他谴退。
头等舱座椅之间相隔一条不宽不窄的走道,两边隔板很高,裴奚若也没心思偷窥,兀自躺了回去。
她本想找部影片打发时间,后来一想,还是拿出了那盒卡牌。
走得匆忙,忘了多买一套。不知道用旧之后,网上能不能买到。
裴奚若将牌面朝下,摊开。默念着问题,而后抽了一张。
看了一眼,顿时噎住。
答案直白得她这个入行不久的人都解得出来,手执镰刀的黑衣骷髅,相当于人们常说的“下下签”。
难道离婚的事,不会顺利?
裴奚若不信这个邪,重摆牌阵,用同样的问题,又抽了张。
这次,是个山羊头的恶鬼,在村庄流传的古老文化中,依旧是不吉象征。
裴奚若深吸一口气,默念“事不过三”,又抽了一张。
她在这边摆牌阵摆得全情投入,殊不知自己测算的对象,恰在隔壁座位。
前几天,傅展行到伦敦巡视旗下企业。得知裴奚若也在伦敦,便让沈鸣送了张机票过去。
机票不过是随手一送,意在提醒,他不认为她会来。
所以在这一刻见到她,才叫人意外。
半年没见,她用一副墨镜遮住了最标志性的狐狸眼,却不难认。肤白唇红,一副妖精的长相,走起路来,满室生香。
傅展行还记得初见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也喷了几斤香水,味道浓郁得过了头。
此刻却不然,她经过他身边时,有股淡淡的、不惹人讨厌的脂粉香。
他不动声色,将腕上佛珠取了下来。继续看平板文件。
她毫无察觉,放平座椅,倒头就睡下去了。
不过很快,傅展行就知道,她并不是在睡觉。
因为没过一会儿,裴奚若就从旁边探出头来,跟他挥了挥手中卡片,“这位先生,打扰一下行吗?”
傅展行视线从平板上抬起来,“嗯。”他不欲多开口说话,免得她听出音色。
算是旗开得胜吧,起码这位看起来略显高冷的男人没有拒绝。裴奚若笑吟吟地将牌摆好,“帮我抽个签。”
她刚才自己连抽三张,都是不详预兆。也许,换个陌生人会好一点。
男人倒也配合,不言不语地抽了一张。她满怀期待。
翻过来,女王头戴王冠、举着权杖,背后是金灿灿的太阳。再明了不过的成功之意。
裴奚若看了眼,喜笑颜开,“据说陌生人抽的最准,看来我大事要成了。”
“哦?什么事?”
“离婚,”裴奚若转着卡片,想到即将到来的喜悦,不介意和他分享分享,“我看我那便宜老公不爽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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