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夏晰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对那扇门望着,望着。
在说出那些话之前,她能预见这个结果,陆冕不接受很正常,也许从此他还会对她彻底死心,那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她心里这么想,一双只穿了袜子的脚已然落了地,“咚咚”踏过地板,直到门前。
夏晰扳动把手之前,为自己的举动莫名了几秒,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而开了门,看到外面早已空无一人时,她更加想嘲笑自己了。
夏晰退回屋子里,把门重新合上。
她慢慢地穿起拖鞋,要往卧室走,视讯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停在原地,有一小会儿没反应过来。
“叮咚”,“叮咚”……那声音响了好几遍,夏晰一点一点回过头,疑惑地看出现在屏幕中央的脸。
他又回来了。
更确切地说,是没有走。
陆冕没有走,站在楼下,对着监控镜头,依旧是那张温和的面孔。
“帮我开一下电梯,好吗?”
夏晰像做梦一样地看着这个人从门外进来。
“刚才忘记拿上来了。”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我给你带了这个。”
那是只不小的陶土花盆,需要由他双手捧住,里面扦插着一株被修剪过的树枝。
看得她一阵愣神。
原来,他刚才下楼并不是要离开,而是为了去拿这个。
那树枝光秃秃的,为了存活,摘尽了叶子,只保留了几颗芽苞。
但夏晰不会认不出来,它是从一棵梧桐树上折下的枝干。
“你去了宁市吗?”她愣怔着问。
这样的梧桐,在宁市的道路上随处可见,而囿于气候不尽相同,纪城少有这个品种。
“嗯,”陆冕回答,“有事回去了一趟,顺手在家门前折的。”
夏晰意识到他所说的“家门前”,是从前的那栋别墅,那院子外的道路旁就种了两排梧桐。
她也小声地“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刚才并不是要离开。
他们一起把这座别致的盆栽安顿在了阳台上,陆冕给花盆的土壤里淋了些清水,关上飘着微雨的窗。
“它还没生根,现在有点脆弱,要注意小心呵护。”
陆冕细致地交待了注意事项,夏晰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园艺有研究的。
他柔声对着她道:“要是怕麻烦,就叫我过来。”
这句话让夏晰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蹲在花盆前没吭声,弯弯的眼睛只盯着这枝丑丑的,可怜的枝芽。
陆冕好像领悟到了什么,问道:“这样说,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在算计你?”
夏晰摇头,笑容没有停止,陆冕初时还为这缘由不清的笑略加困扰,不过很快就释然不究了。
他朝她靠过去,吻住。
-
“夏晰姐,这里,这里,都要签字。”保姆车回程的路上,小助理简单说明了合同内容,用笔勾出要点。
正要递出文件,肩上忽地一沉,身边的人倚住了自己,沉沉入了眠。
“唔……”小助理侧过头,只能看到一把乌茸茸的头发,她再仰脸,从后视镜里看到,夏晰闭着眼睛,表情放松,睡得正香。
小助理略带困惑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夏晰持续这个情况已经有了阵日子,最近她好像一直都处于缺觉的状态。
拍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镜头前总是精神奕奕的,可一有空,她就要钻进车里补眠。
“姐姐最近怎么了?”小助理犯起了嘀咕,担忧之下,小心地抬手摸过去,“不会是生病了?”
在接触到那额头的前一秒,她忽然张了张嘴。
“……”她看到了什么?
夏晰的领口算不得低,她应该很注意地遮掩过了。
但并肩坐着,姿势又这样亲密,从小助理的角度无意间一瞟,她衣领下的风光几乎一览无余。
星星点点的瘢痕在锁骨下的位置交错,至于那是什么,小助理年纪轻,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晰姐生病了吗?”后排的交流戛然而止,寂静了许久,司机不免出言关切。
小助理在极度惊愕中,慢慢回过神来。
“没有,没有……”她红着脸小声道,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车内变得安静,除了掠过窗外的风,再无其他的声音。
下了高速,不多时,就到了夏晰的家。
司机驶入停车场,像往常一样把车开往电梯门前。
他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辆车,熄了火,关了灯,里面有人正在悄悄地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
“夏小姐那边的人,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吗?”小姜问。
他看着夏晰从车上走下来,领着小助理上了楼。
而他们要做的,是等在这里,等看到助理下来,坐上车离开,才可以过去按门铃。
“连身边的人都不打算告诉吗?”小姜一开始以为这是暂时的,夏晰只是没准备好,然而日子晃一晃,眨眼几个星期都过去了。
他不免忧心忡忡:“陆先生,你们这样……”
“没关系。”陆冕轻声打断了他的顾虑。
夏季已到了尾声,深夜的地下车库,空气静谧,透着些许凉意。
男人的侧脸在黯淡的光线下,轮廓朦胧,眸底泛着清亮的水色。
“我以前让她受了很多委屈。”他看一看窗外,声音低而柔软。
“现在这样是应该的。”
第80章 番外-空隙
夜色愈加深沉, 核对完了工作, 小助理在告辞之前, 借用了洗手间。
等待她的时间里,夏晰坐在沙发上, 翻自己下半年的行程。
排得很满, 一向如此。
从前的夏晰并不觉得辛苦, 但奇怪的是最近, 她总会时不时想, 自己上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要说累,似乎也谈不上有多累, 过去几年里,比现在强度高的工作不在少数。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小助理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夏晰姐, 我走啦。”
“辛苦了。”夏晰回了神,起身送人。
把包递到小助理手中时, 对方却没立刻走,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将客厅环顾了一圈。
夏晰随着她的视线一起去看:“怎么啦?”
这样的眼神, 总让人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事实上, 这所房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
包括洗手间,陆冕会在洗漱后把他的东西收进柜子,在夏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他一直很注意这些。
“夏晰姐。”小助理收回的目光, 落在了她的身上。
夏晰微扬起眉毛,等待接下来的话。
对方看了她半天,张了张嘴,忽然腼腆地笑了。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为什么要在阳台上养根树枝。”
“……诶?”没等到夏晰错愕完,小助理已经擦着她的肩膀走过,走向那棵从宁市来的梧桐盆栽。
“到今天我才发现它原来是活的,长出新叶子了诶。”
夏晰站在原地,把小助理的话琢磨了几秒。
等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立刻就快步跟上去。
还真的长了叶子。夏晰与小助理一起在花盆前蹲了下来,用一种很意外的心情将它细细端详。
小小的一枚,颜色青青,还带一点嫩黄色,萌发在这株光秃秃的枝条上。
在过去的几周里,夏晰常看着陆冕给花盆里松土,鼓捣些白糖水之类的东西,这根树枝自始至终没什么动静。
她本来不抱希望的。
“好可爱。”小助理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摸叶片的尖尖,轻触一下,就缩回了手。
她的脸颊两边露出一对酒窝,“怎么有种春天回来了的感觉。”
可分明连夏天都快过去了。
夏晰在旁静静蹲着,也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小助理离开后没多久,门铃准时响起。
陆冕并不是每天都来,但频率也基本差不了多少,最开始他来之前会发短信,到后来,换成了不来才发。
她开了门,站在柜边看他换鞋,陆冕抬头时触及到那缕目光,便从唇边浮出了笑容:“怎么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牵过她的手,用柔和的嗓音问。
也许是每次都在夜里来的缘故,万籁俱寂,他对她说话的音量总是很低。
夏晰摇摇头,深黑的瞳孔流转出微光来,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带他去看那枚叶子。
陆冕未走近时就注意到了树枝的变化,脚步一滞,再慢慢走过去。
“我以为它今年不会长出来了。”夏晰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她拾起花盆边的小铲子,松了松树枝周围的土壤——学着他平时的方式。
他站在一旁,注视着她毛茸茸的头顶。
她在家会扎头发,随意拧起个丸子头,乱糟糟的,透着股长不大的稚气。
“还会长很多的。”陆冕对她说。
他伸出了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她在这时刚好放下铲子站了起来,恰恰错过。
“去洗澡了。”她回头对他一笑。
与夏晰共眠时,不需依赖药物,陆冕总能睡得极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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