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晰的目光由一双干净的鞋面慢慢移上那张清癯的脸,称呼他:“秦医生。”
他立刻就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说:“剪头发了。”
“嗯。”夏晰眨着眼睛,点点头。
“很适合你。”秦冶道。
这话像是他这样的人会说的,又不全然像。
夏晰又说了声:“谢谢。”
这样一来一回的寒暄,倒仿佛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似的。
分明上次这个人留的名片,她都没能保存下来,更不用说再联系,她都有点担心他会问起自己。
但他没有。
“我在附近听课,”他什么都不问,只是轻声向她说明自己在这里的原因,“顺便买束花送老师。”
夏晰微微垂眸,看向年轻男人拿在身前的那束用牛皮纸包裹的满天星,一簇簇馥郁的浅蓝色,实在是好看。
她说:“我看望病人。”
“那么,”秦医生微微笑着,“再见。”
夏晰也点了一下脑袋:“再见。”
秦冶从夏晰的身边走过,而她转过身去,目送他离开,走出玻璃大门。
“叮咚咚——”风铃被扬起,碰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晰遥遥望着,林答也跟着凑过来,伸长了脖子,颇为好奇地观望了好一会儿。
“他是谁?”
第32章 冬季悲歌
医生的背影渐行渐远, 夏晰慢慢把视线收回来, 回头时发现林答在看着她笑。
笑意盈盈, 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带着审问的调调:“他是谁呀?”
“不是谁。”夏晰的睫毛闪动两下, 抿住唇, 她牵起林答的手, 那女孩子乐嘻嘻地被她带往了花架前。
阳光折射过橱窗玻璃, 落在她们身后浅色的橡木地板上, 冬日里不多见的温暖在彼刻触手可及。
夏晰将一支一支向日葵从架子上挑出来,放进花篮里。
它们绽放得正灿烂, 明艳夺目,似一簇一簇燃烧的焰火。
“是个医生么,看起来好年轻。”林答还在耳边笑着, 不过,她也只是说到这里, 就不再往下问了。
-
时隔数月,再踏入国医中的住院部大楼,这里一如既往的气派奢华, 乃至金碧辉煌,数层楼高的喷泉在天井下跳跃着, 进门是令人极其舒适的暖气,而从大厅一路到走廊,到处都因空旷而显得冷飕飕的,让人产生一种非常奇异的矛盾感。
特护病房区的登记台比上一次来时要热闹, 蒋先生病了的消息早早传开,各界人士闻风而来拜访,夏晰只是其中的一个,她和林答挑的花被摆在一大堆花篮中的角落,与那些花一起堆满了小半个走廊。
前来探病的人们坐在等候区,焦虑地等待着被接见,护士只看了眼夏晰的证件,便为她指引方向:“夏小姐,您往这边走。”
夏晰与林答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朝着病房走去,长长的回廊望不到尽头,在她们往那个方向去的同时,一个男人也刚好从那一头走来。
隔着远远的距离,面容不那么真切,只看得清那优越的肩颈线条,修长笔直的双腿,裹在剪裁考究的衣料下,显得优雅而矜贵。
夏晰有意避开了目光,林答却明显替她紧张,手指用力握了握,与来人越近,林答便握得越紧。
直到对方目不斜视与她们擦肩而过,相安无事地彼此错开了方向。林答才松懈,却也有些困惑地回头看了看。
刚才那个走过去的,不是陆冕吗?事到如今再相遇,竟然已变得像陌生人一样。
反倒是夏晰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没事。”
夏晰还记得上次那两个耳光。
响亮的声音犹在耳边,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用了很大的勇气,事实证明那有用处,现在他总算对自己死了心,就这样彼此放过,再好不过。
夏晰想着想着失了笑。
再好不过。
她们已走近蒋先生的病房,那扇门倒是敞着的,几个护工模样的人拿着打扫工具进进出出,不时地清理出一堆瓷片匆匆运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这时蒋静儒的特助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到了面前先鞠一躬:“夏小姐,林小姐,请暂时在这里稍等。”
林答问:“发生了什么?”
“先生心情不好,对冕少爷发了点脾气。”那位特助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了实情,听得林答嘴大大张开,对方又笑,“还要拜托两位一会儿多劝劝,夏小姐的话,先生总是愿意听的。”
“……我吗?”夏晰微怔。
不多时,里面已经清扫完毕,她们被请进了门。
蒋静儒正在病床上静坐,看得出刚吵过架后目中阴鸷的眼神,夏晰还想着怎么开口,刚和林答一起叫了声“蒋伯伯”,就见他抬起头来,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小晰,答答,你们过来坐。”
夏晰走过去时,只觉得他仍旧有些压抑。
“蒋伯伯你摔东西啦?”林答坐下便问,蒋静儒脸上的笑虽未退,眉宇间却沉了沉,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
夏晰则一面环顾着这病房里的种种摆设,一面跟着道:“摔的是上次送过来的彩瓷吗?”
“那可是我从港城坐飞机一路护送回来的。”夏晰看向老先生,特意添上了这一句。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忽然间,一声哧笑从蒋静儒的鼻腔里迸出,他脸上一下子绽放了开来:“实在是对不住。”
病房里的气氛眼看着轻松了不少,两个女孩子和和气气地陪老先生聊起天来。
说到兴处蒋静儒开怀大笑,从夏晰的手中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忽地看着她道:“小晰今年去哪里团年?”
一句话将人问住,夏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像往年一样,随父亲回老家的祖宅度过除夕夜了。
“和你母亲一起来我们家吧。”蒋静儒说,不等她愣怔,又立刻接着补充,“我不让陆冕来,保证他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夏晰被蒋先生的话震了一下。
“那让他去哪里?”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她摇头表示怀疑,“你自己的宝贝儿子,舍得吗?”
老爷子人很狡诈,果然一被她揭穿,就只剩滑头的笑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发脾气,一转头,就又为这个儿子铺起路来。
蒋静儒这一辈子风流成性,子女无数,要说最喜欢的孩子,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
长子东霆,由第一任蒋夫人所生,自然极受看重。
第二任夫人生的南霆,从小就得到尽心尽力栽培,在他之后出生的孩子起名皓霆,受关爱的程度就远不如南霆多。
北霆是私生子,但因为蒋静儒溺爱之极,没有人敢将他看轻,无一不极力讨好着,因而他比一些正牌的蒋少爷还要受宠。
北霆之后,蒋家不是没有男丁再出生,梵霆、超霆……偏偏有一个字始终空缺。
传闻,那一个“西”字是留给陆冕的。
他本名应叫蒋西霆。
蒋静儒对陆冕与其他的儿子确实不太一般。
才刚随随便便对着人摔掉了几百万的古董,这会儿就为他黯然叹惋起来:“是我欠他的,让他吃了很多苦。”
夏晰并不想接茬,蒋静儒又道:“小晰,有时候你其实,可以不要对他太苛……”
“蒋伯伯。”她出声打断,面色变得冷峻,“你是在为他说话吗?”
蒋静儒一愣。
接着,他摇头:“不是。”
他说:“你知道我不是。”
-
“你不是这家的人呀?”
那天,蒋家后院的树屋上,少女和少年并排而坐,初初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夏晰知道了,原来捡了自己的怀表的这个人,不姓蒋,他叫陆冕。
所以他应该不是蒋家的人吧。
“我么……”当少年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神情其实是飘忽的,若有所思了一些时间,才迟疑着答道,“我不是。”
“那就好。”夏晰分外高兴地说。
纤细的小腿悬在空中,不自觉晃动了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陆冕回答之前的短暂沉默,只是很庆幸,他不是蒋先生又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儿子。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她弯弯的眉梢,亮亮的眼睛,和翘翘的嘴角,略略失意。
他问:“你很讨厌他们吗?”
“嗯,很讨厌。”夏晰撇嘴。
可是看着他,旋即就忍不住呆呆地笑了笑。
“所以你不是,就太好了。”
再相遇是几天之后。
初遇极尽美好,再遇就不那么尽人意,天真懵懂的少女已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事实,气冲冲地找到骗子面前,就是一通质问。
“你为什么要骗我?”
少年被问得猝不及防,一时间,神情怔怔的。
等到她转身跑开,才意识过来,叫着她的名字,跟上。
“我……没有骗你,还有……”
草地上,终于跑不动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着,夏晰瞪着大大的眼,看到陆冕松开手掌,一只金灿灿的怀表顺着修长的手指坠下来。
“你忘了拿走这个了。”
夏晰看着它,愣了愣。
“你这个骗子,小偷。”片刻,她气急败坏地咒骂,一把将东西抢回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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