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甄子姐姐)

　　这个问题窦瑶一眼还真没办法分清。
　　发觉他好似欲开口询问自己的来意，在他出声之际窦瑶急忙上前一步, 紧捂住了他的嘴。
　　贴身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别出声。
　　他低眸看她, 也不知在想什么, 怔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看明白了, 慢半拍点了点头。
　　窦瑶见他点了头，这才松开了他的嘴。
　　在交流前得先确认他的身份。她这么琢磨着, 顺势揪住了他的衣领。
　　踮起脚尖, 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
　　他不是很理解地看着她。
　　须臾, 许是想到了点什么。很配合地低下身，任由她摆弄。
　　窦瑶的鼻子贴着他的脖子细嗅，接着是发丝、衣领，直至指尖。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没有烟味。气味很熟悉，有糖果香, 也有他洗漱惯用的那些瓶瓶罐罐混在一起特有的香气。
　　会是他吗？
　　还是不能大意。
　　窦瑶想起前一次见沈蔚，他连沈岑身上每一寸疤痕的位置都能模仿到位，更何况是气息？
　　如果前一次是有疏漏, 那再来一次, 以沈蔚的谨慎度，定是不会再出现这般大意的失误。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琢磨, 抬眸一瞬撞见了他烧红的耳廓。
　　她曾听沈岑与她提起过，沈蔚跟他从前一般，极厌恶女人的触碰。就算沈蔚能忍下她一时的近距离触碰，身体反应也绝对说不了谎。
　　窦瑶眨了眨眼，有些使坏般指尖顺着他的衣缝一路下滑, 碰到了禁忌地。
　　单手挑逗，细察他的反应。露出个笑。
　　是他，没错。
　　沈岑脸热，抓住了她乱来的手。抿唇盯着她看了半晌，揣兜摸出手机。戳点开屏幕，在备忘录里敲下一行字。
　　反向握住手机，把屏幕对着她。
　　【他找过你？】
　　看来他是猜到了。窦瑶没否认，拿走他的手机。
　　删掉那行字，重新输入。
　　【他跟你，是不是一直有联系？】
　　他拿回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敲下两个字。
　　【算是。】
　　一个手机在贴身而立的两人之间来回递，通过打字无声交流。
　　【窦瑶：为什么瞒着我？】
　　【沈岑：不想让你卷进来。】
　　【窦瑶：可他还是来招惹我了。】
　　【沈岑：我会解决的。】
　　又是——我会解决的。
　　怎么？真当自己是什么所向披靡的独行侠了？
　　窦瑶看着手机上他回复自己的那行字，顿时有些不高兴。
　　【窦瑶：万一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呢？】
　　【沈岑：没有万一。】
　　果然是那个沈爷，这臭屁到快要上天的自信把窦瑶成功惹恼了。
　　【学着麻烦别人，也是一种生存技能。】
　　她给他亮了亮屏，拍走他来拿手机的那只手，在那行字下面又快速敲下一小行字。
　　【原话，还给沈爷。】
　　是他在她失明时，曾与她说过的话。
　　没想到她竟还记得。
　　沈岑没动，默然看着她。
　　窦瑶低头打字，把手机塞回他手里。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需要我吗？】
　　他低着头，攥指想了片刻，敲下一行字。
　　【我不能让你涉险。】
　　这个木头疙瘩，怎么就这么难沟通！窦瑶气呼呼拿回手机，敲下一行字，手机丢还给他。
　　【所以，现在是不需要我的意思？】
　　见她负气要走，沈岑一把拉住了她。单手将她扣进怀，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极快地敲了几行字。
　　【不是这个意思。】
　　【需要。】
　　【我需要你。】
　　知道错了？在挽留她？
　　也算是有进步了。
　　窦瑶对他这示弱的态度勉强还算满意，想着正事要紧，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拿回手机，低头敲字。
　　【是你自己说的需要我，之后就得对我不要有所保留，任何事都不能瞒我。OK吗？】
　　他被迫点了头。抽走她手里的手机，在屏幕上戳点。
　　都同意了还有话说？窦瑶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探头往手机屏幕上看。
　　【沈岑：你踩我脚了。】
　　“……”窦瑶看完那行字，默默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扎扎实实踩在他脚背上的两只脚。
　　这种事怎么现在才说？
　　**
　　窦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方才看着他的角度，较平时两人的身高差是好像不太对。
　　往后悄声挪了一小步，从他脚背上下来。
　　拿走他手里的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低头打字。
　　【你这书房有问题。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一起找一下。】
　　沈岑看明白了，点了点头，退行着折回书桌前。
　　输密码打开保险箱，拿出一个类似探测仪的物件。
　　动作熟练地开仪器，调暗书房光线。
　　没想到他这里设备挺齐全，窦瑶看他拿出那样的仪器，初时还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于他沈爷这样不好招惹的人物随身备着这些东西好像也不是多新鲜的事，毕竟得罪的人多。
　　亦步亦趋地跟在仔细检查的沈岑身后，留神观察他可能会遗漏的地方。
　　在书房仔细检查了一圈，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可惜如此查验了一番，根本就没发现屋子里有窃听器的迹象。
　　窦瑶不由对自己的猜测生了疑。
　　沈岑或许也是有了这样的疑惑，止步，回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很快抬起头，往放着梯架的地方看了过去。
　　窦瑶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侧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面没有，那就剩上头了。
　　梯架搭在墙边，沈岑单手拎着仪器往上爬，绕墙在天花板里又仔细搜罗了一番。
　　窃听器藏在了天花板里，就在书桌的侧后方。
　　有内置筒灯遮掩，若无仪器，很难发现。
　　听到仪器发出了声，窦瑶急忙伸手轻拉了一下他的腿。
　　沈岑正要拽藏在里头的窃听器，察觉底下有人拉他，动作顿住。低下头，看着站在梯架下头正拿着手机打字的窦瑶。
　　她很快抬起头来，手机屏幕对着他，指了指手机上特意放大的几个字。
　　【放着，别动。】
　　放着？
　　对，是不能妄动。不然贸然拆了，那位定然会提高戒心。之后要再打算筹谋些什么，恐怕就难了。
　　那就留着，说不定日后还能有其他用途。
　　沈岑很听话地收回了手，盯着那个隐藏得极好的窃听器又看了一眼，顺着梯.子下来。
　　窦瑶举着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把身上的电子设备都留下，换个地聊。】
　　沈岑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仪器。
　　摘下表，又从兜里摸出手机，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一并放到书桌上。
　　**
　　在院里找了个僻静地，两人在长椅上并肩坐下。
　　窦瑶临出门前把猫抱了出来，给它折了枝花，逗弄着怀中的猫。
　　入春有一段时间了。夜风拂在人身上不觉凉，泛着丝沁人的花香。
　　静悄悄坐了会儿，窦瑶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看了眼灰白的天际，问：“怎么起那么早？”
　　“在书房凑合了一晚。”他低着头答。
　　窦瑶猜到了点什么，问：“是又睡不着吗？”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嗯。”
　　“最近在吃安眠药？”
　　“没。”
　　“那就是……喝酒助眠了？”
　　“没喝。”
　　“那你要实在睡不着，怎么办？”
　　“忍着。”
　　“忍着？”窦瑶干巴巴笑了一声，“沈爷可真有骨气，宁愿忍着，也不来找我。”
　　“不是。不是我不想找你。”他驳了她这话的意思，仍是低着头，闷声道：“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这可不是从前的沈爷会说出的话。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以才忍着，不来找她？
　　是在内疚吗？
　　“他有没有为难你？”沈岑问。
　　窦瑶收回了思绪，揉了揉怀里的猫，说：“倒还知道要问，我还以为你这人是没有心的。”
　　沈岑抬眼看她，追问道：“他为难你了？”
　　“那倒是没有。”窦瑶简短回忆了一下之前跟沈蔚的碰面经过，诧异道：“不过他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扮成了你的样子来试探我？”
　　沈岑闻言蹙眉，默了半晌，摇头：“他的想法，我有时候也看不太懂。”
　　窦瑶记起曾听冯沃霖说起过的关于他们兄弟俩的过往，好奇问道：“你们俩兄弟关系怎么样？”
　　沈岑估计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低着头闷声想了好一会儿，才答：“他很小的时候，其实很依赖我这个唯一的哥哥。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也有依赖过你的时候吗？”窦瑶挺惊讶地追问道，“那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如果她不问，他都差点忘了。
　　那个小小的孩子，也曾依赖过他。在大人的争吵声里满眼惊恐地躲在他身后，死死抓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哥哥”的这么叫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