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你久 (栗芝桔)

　　她拿着包柔声敛容的坐到封晏对面，满是歉意道：“封晏, 这事儿是这小子的错——”
　　“姐！”黄子豪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 白烟转身睖了他一眼，才泄气般的扁着嘴不说话。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白烟眸光潋滟的盯着封晏，姿态倒是道歉的模样，只是这眼神总不太对味。
　　兮也原本好好地靠着椅背坐着，身体却倏然被慢慢挪到了前面坐正, “这件事情如果我来, 那是绝对没有人情转圜的可能的，但现在事情由兮也做主, 你不应该跟我道歉。”
　　挚爱无声尖叫：“你姐夫是模范老公啊！”兮望的衣袖都被她拉出了一个小尖尖。
　　笃然的一种憋屈和愤懑窜上脑门, 白烟还是扯了嘴角勉强的挂着她的面具，“兮也，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我们的错, 我代他向你道歉, 希望你可以放了他这次，回去我会好好管教的。”高傲的头颅一寸不低。
　　得到的却是兮也的摇头。
　　白烟从出生就没受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气, 能道歉已经是极限，兮也眼看着她就在爆发的边缘，才缓缓的开口。
　　“你弟弟说了什么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按我以往的处理方式，怕是你们受不住, ”兮也冷眼觑着她，气场无形间压得白烟喘不过气，“但是看在我弟弟的面上，我没别的要求，只要黄子豪给兮望真诚地道歉，取得了兮望的原谅，并且以后不再谣传兮望的闲言碎语，这件事情就算结束。”她扭头看了看兮望的伤口，才又回过去。
　　“至于打架的损失我不会追究，因为兮望也动手了，这是他打架应该承担的后果，我不会偏心，敢做就该当，”虚勾的唇角似笑而非，“你说是吧，白小姐。”
　　两个人的话，高下立见，周围有人低声耳语着，细碎可闻。白烟的表情开始黑了下来。
　　她挡在桌子后面的手紧紧攥着，面上依旧浅笑，“是，他应该道歉。”
　　身后的黄子豪被猛拉一把，“赶紧道歉，自己做错的事情给我好好反思！”
　　黄子豪看着挺怕白烟的，从最初的叛逆少年大哥一下子变成了被老鹰抓着的小鸡仔。
　　扭扭捏捏的被推到兮望面前，攥着两根手指使劲搓着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对……对不起。”他左顾右盼就是不直视兮望，声音小若蚊呐，粘稠的跟棉花糖似的挺逗听不清。
　　兮望：“你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音。”
　　黄子豪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行了吧。”
　　“你嘴被焊上了吗？普通话不会？”兮望比他高了一个额头，所以总自带些压迫感。
　　黄子豪就要跳脚，冷不丁看到死死盯着他的挚爱，气被扎没了。
　　“对-不-起，兮-望-同-学。”如同机器人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说-今-天-说-的-那-些-话-了，希-望-你-能-原-谅-我，可-以-吗？”
　　“可以，我原谅你。”兮望只想着尽快结束这趟警局的羞耻之旅，他回去就把紧急联系人换掉，实在是太惊险了。
　　事情也算大事化小的解决了，在门口白烟和他们道别，“兮也，我过几天给你送邀请函，也算是登门道歉，今天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了。”说半句总要看封晏一眼。
　　兮也点点头，态度疏离而礼貌，她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过多的交流。
　　封晏看了看兮望和他一旁站着的短发姑娘，似有若无道：“你们是不是要去图书馆自习啊？”
　　兮望想说不是，却被挚爱抢先，一脸笑嘻嘻的点头，“是的是的！我们就是去长南巷那边的图书馆的。”
　　兮望微眯着眼觑着她，他怎么就不记得他们有要去图书馆这回事？
　　封晏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大发慈悲的解了锁，“那我送你们过去吧，顺路。”
　　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兮也就一直没有说话，沉寂了好久才看向后视镜，却是看着短发姑娘。
　　“我记得你，你是兮望那只唇膏么？”
　　后座的兮望瞬间炸毛，“姐！什么我的唇膏？！她她不是！我们什么都——”
　　兮也好笑，“我的意思是她送你的那个唇膏啊。”
　　汽车内爆出持续怦然的笑声，连封晏那双薄情桃花眼都被塞进些许柔和笑意，空气里弥漫着轻松惬意。
　　挚爱比兮望能说会道，而且小嘴又甜，不会冷场，这让兮也不必担心会无话可讲。
　　她兴致勃勃的给兮也讲着学校里的事情，比如兮望有时候看着认真，其实根本就是在发呆，还会在他的书里翻到他画的画。
　　兮也安安静静的倾听着，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好像安静的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无波无浪，心里还有些歆羡兮望热闹的青春。
　　兮望听不下去了，才想着去拦挚爱，“别听她瞎说，我没有。”然而这话说服力实在太低，毫无水花。
　　兮也半靠着椅背，出声感慨：“挺好的，正青春。”她遥遥的凝看着窗外边际线模糊的岚江，波光粼粼，闪人眼球。
　　“你也青春着的。”旁边低沉磁性的声音淳淳而来，酥麻人心。
　　挚爱一脸磕到了的样子，上扬着的嘴角怎么也下不去，“姐姐你们感情好好哦！”
　　像是听到了石破天惊的趣事，她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们，吗？”他们看着不塑料就已经是很好了，居然还有人觉得他们俩感情好。
　　挚爱点头，“对啊，就像是那种相濡以沫很久了的夫妻呢，我爸妈就这样，不过他们经常吵架，虽然过后也就好了。”说到这儿，小姑娘有些丧气。
　　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在开车的男人，小姑娘才扒着座位凑近兮也的耳边，悄声说着：“姐姐，你一定很喜欢哥哥吧！刚刚在警局的时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帅啦！有人撑腰什么都不怕的果然太爽了！”
　　这话让她想刨根问底，触到了她未知的迷雾领域，突然回头看向挚爱，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伸出手机的一角，“我们加好友吧。”
　　松开手刹，打了左转向灯，道路视野逐渐开阔，封晏若无其事的直视着前方，插了一句：“加好友？”
　　挚爱反应迅速，啊了一声，“对的，姐姐想问我，那个唇膏。”
　　她接受到挚爱的眼神，也点了头，不露声色的，“对的。”
　　也不知道信没信，封晏没再说话，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兮也才继续把手机递给了小姑娘。
　　通过验证后，兮也随手看了她的资料卡，发现昵称是“希望的挚爱”，心下瞬间明镜一般了然。
　　挚爱这才发现兮也给她发了消息——
　　兮姐：为什么那么觉得？刚刚的话。
　　挚爱也不含糊，直言其想：“就是姐姐你底气特别足，给人一种没什么怕的感觉，完全放松，而且哥哥离开询问室的时候你很快的拉住他了，姐姐很依赖哥哥吧。”
　　“依赖”两个字放大扩散着映在她的视网膜上，兮也半仰着头看着车顶，她刚刚在派出所真的有依赖封晏的感觉吗？不过后来他要走的时候自己确实有点慌，像是心里有个螺丝松动了。
　　不过就算封晏不在，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怕的吧，毕竟她就没有怕的东西。
　　兮也陷入思索，细细的想着摸索着那种更广阔领域里的在意的含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拳敲在中控台后面的皮质面上，砰的一声，把封晏吓得一抖。
　　“你怎么了？”他没做思索的就把兮也的手给拉了起来，包在掌心之中。
　　兮也只觉得丝丝缕缕的温热顺着接触渡到了她的手背上，冰凉驱散只余亲密的接触。
　　幻化的想象冲进兮也的脑海，春光帷罗，仿佛回到回国的那天，如入实境，她被自己的思绪吓回了神，脖子噌的就红了，躲闪着眼神不去看身旁人，一下一下从封晏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她缓缓吐着气，右手扇着风，“没，没什么，咳。”
　　望着倏然空落的手心，他无言收手。
　　*
　　“谢谢姐姐哥哥，走吧。”挚爱跟着兮望下了车，身后是图书馆，名字挺奇怪，叫“不是图书馆”。
　　挚爱临走前想了想还是敲了兮也的车窗玻璃。
　　“姐姐，我觉得你很好，不要听别人瞎说，要和哥哥幸福哦~再见！”挚爱在学校里不是没听到过关于兮望家的五花八门的八卦闲言，也多少知道一些兮也的事情，而且曾经媒体也有隐晦的报道过。
　　只是迟钝慢热而已，人本来就是多样的。兮望见她发呆，扯了扯她，叹了口气，“不是要去图书馆？还不走？”
　　“走了走了！”说完，又活泼泼的跟在兮望后面走远了。
　　*
　　“晏二哥。”
　　封晏一听到这个称呼就紧张，兮也只有在疏远和谈正事的时候会这样叫他，实在是没办法不抗拒这三个字，跟坐过山车似的，就怕叫多了他都快得心肌梗塞了。
　　他抬手揉着眉骨，“你这样，我有点怕，说吧。”
　　“我刚刚想过了，我觉得治疗是不是有点成效了。”她郑重其事，不敢开玩笑，因为兮也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提出要治疗的时候，封晏眼里有希冀的闪烁，她不敢肯定，如果不是的话，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