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自己做点什么,哪怕水都不是她烧的,可融化的巧克力是她倒在模具里,四舍五入算她做的了。
虞音举着里面歪七扭八的心形,扬手要给他,宋祉砚伸出手,好好看了看,在寒风里还了回去。
他亲眼看着虞音的眼睛红了。
她嘴硬:“大家都有,你为什么不要啊?确实不太好看…”
宋祉砚张张嘴,他想抱着她,答应她的心意,可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虞音的眼睛瞬间通红,她低着头,哽咽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又不喜欢你,你凭什么不要我的巧克力?”
她几乎在骂人一样对他吼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虞音的不喜欢振聋发聩,掷地有声,宋祉砚甚至还挨了一下打,她的手滑到他手指上,虞音颤抖着说了句再见,从那天开始,虞音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宋祉砚以为这样就好了,他回家掏出来藏起来的烟,在楼底下抽了一盒,连宋诚都疑虑儿子去了哪里。
他回来时浑身烟味,坐在自己的卧室的床上,一夜没睡。
上学后,他每天都能看到虞音,她故意搬到后排,把周远的好哥们挤走,下课玩闹的圈子热火朝天,宋祉砚周围还是一堆问题的同学,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虞音不再看他,不再等他,也不再对他好,但凡有人提起这件事,把她的爱恋摆在明面上说道,虞音就会嚎啕大哭。
宋祉砚如今抱着她,低头磨蹭她的额头,轻轻问:“你为什么来?”
为什么还能原谅他,和他去同一所大学,在他伤心的时候,第一个赶到他身边。
虞音没弄懂,她知道他外公去世,怕他太难过才来的,她觉得宋祉砚应该明白。虞音抚摸他的脸,宋祉砚睫毛低垂,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羽上,掉下来就如同眼泪。
虞音没见过宋祉砚的泪,他的沉默如同死寂,直到他看见虞音手心上的伤痕才眨了眼睛。
他把她放在地上,拉着她说:“摔哪了?”
第十五章 照顾好她。(入v公告)……
虞音的手掌擦出血来,现在手心的红肉和泥沙混在一块,看着疼。
宋祉砚这才发现她摔得浑身脏,他起身给她拍拍土和雪,让她站在门口内,宋祉砚帮她别好头发,拉着她往楼上走,虞音有些紧张,和他十指相扣,等走到他们家时,虞音摇摇头,打算在门口等他。
宋祉砚道:“进来。”
她被他的语气弄得不得不服从,宋祉砚提要求就是有那么大的魔力,让别人不敢不动。
虞音进来,踮着脚,宋祉砚找了一双新款的女士棉鞋,本来是今年给妈妈买的,宋诚也没心情穿了。
他买了两双不同款式,宋祉砚蹲在地上,先给她穿好棉鞋,虞音想要伸手,他并未允许,还让她不要乱动。
宋祉砚拉着她到卫生间,用清水清了清她手上的泥沙,他拿出酒精,虞音害怕地瑟缩一下,他搂着她,解释:“没有碘酒了,这个会疼。”
虞音紧张地两手绷直,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缓解她的疼痛,给她用棉签用力地清理塞进肉里的黑渣,虞音立刻出血了,疼地直跺脚。
宋祉砚搂着她道:“不怕。”
她委屈地缩在他怀里,等他清理好才用大号的创可贴,准确地贴在她的手掌,虞音泪眼汪汪地看向他,宋祉砚用手抚摸她的脸当做安慰。
虞音窝在他胸口,仰头看着他,宋祉砚低头道:“把衣服脱了,等我。”
虞音只好脱掉脏兮兮的羽绒服,给他丢在洗衣机的脚边,她站在水龙头前面,门突然推开了,宋诚面容苍白地问:“阿砚,谁来了?”
虞音穿着长款的睡衣裙站在她面前,宋诚愣了会儿,勉强扯出来一个笑:“音音来了,吃点水果么?”
虞音用力摇头,心头酸涩,她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稿费,把几张钞票折叠整齐,递给宋诚,“阿姨,我是晚上才知道的,您节哀…”
宋诚摆手,“你爸爸已经给过了。”
“这是我的…”临市有人去世也要随份子,她贸贸然过来已经很不礼貌了,不能两手空空地什么都不表示,虞音声音哽咽,“这份是我的,不是爸爸的。”
虞音解释,“我赚来的,写文章。”
宋诚接过来,点点头,“孩子,谢谢你。”
虞音抿抿唇,又听宋诚道:“我们阿砚,没有叨扰你吧?阿砚他…”
虞音的嗓子好像不属于她,迫使她说出:“我们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她说完就觉得心被割得破了个大口子,她一边撒谎,一边摆手否认这个“误会”。
可事实并不如此,虞音没有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而是作为她爱慕的对象,和他相处至今。
虞音不清楚这种莫名的压抑来自哪里,逼迫她不能将此事宣之于口。
宋诚看向她,勉强点头,说着:“那就好。”
虞音扶着宋诚躺下,宋诚疲惫至极,将钱放在桌子上,跟虞音道:“孩子,这钱你拿回去,你有心了,你是好孩子。”
可虞音完全不是好孩子。
她抿着唇点头,给宋诚盖好被子,出门正看到宋祉砚站在母亲房门口,他抬眼看向虞音,她站在昏暗的房间,而他立于外面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投下来长长的阴影。
虞音向他走过去,宋祉砚关上母亲的房门,他打开外套,厚厚的长款加绒棉衣把她从头到尾裹了起来。
她在领口闻到独属于他的清冷味道。
宋祉砚拿着围巾,把她脑袋都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扶着她的背出门。两个人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哪怕是这样的大雪,明天太阳出来也会快速融化,这里不同于北方,冷是冻到骨头里的湿冷,虞音裹着他的外套,等看到陈师傅的车她才顿住脚步。
宋祉砚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安静站了一会儿才道:“别跑步,好好走路。”
虞音瞬间流出泪来了。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给她抹泪,他温声哄她:“音音,不要哭。”
她抱着他,想到那句违心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讲,以前她撒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可这次的谎言就像一把刀片,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割破她的心肺和胃,她浑身都流血般疼。
虞音的随心所欲在这方面全然无用,她只能含着这样苦楚流泪。
虞音缩在他怀里,舍不得离开他,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虞音怕他又冻病了,不舍地松开他的腰,同他道:“周远也回来了,你想说说话,就给他打电话。”
宋祉砚说好,他给虞音打开车门,扶着她的头顶,虞音看向他,他合上车门,隔着车窗,虞音看着他站在路口,长身玉立,又那么落寞。直到拐出那个路口,宋祉砚的身影才从眼前消散。
他站在风雪里,等到车灯的光亮远去,才从口袋拿出一盒烟,颠出一枚香烟,手护着那个用旧的打火机,点燃。
微弱的火光亮后又熄灭,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在路口抽完才回去。
*
虞音穿着男款的厚棉衣,两手插兜,跟个小熊一样回了家,家门口热热闹闹地摆放了一堆年货,还有好多是洋酒,虞音听到姐姐的声音,抬起头,虞岸温柔又妩媚的眉眼就落到她的视线里。
虞岸一身束腰的黑色长款毛衣,身材婀娜,她看到虞音,转过身张开胳膊,虞音一声哽咽的姐,虞岸眉头微紧,抱着她问:“怎么了?”
周远一眼就看出那是宋祉砚的衣服,过去拍了拍虞音的肩膀,想哄她开心,哪知道虞音放声哭了起来,周远听着难受,摸摸鼻子,连带着虞岸,一块抱到怀里。
虞盛看见她们三个人团在一块,本来高高兴兴的,几个孩子在门口哭算什么事?虞盛想要过去哄两句,两个闺女就被周远架走了。
周远轻车熟路地到了虞岸的卧室,把门锁了,两个人围着虞音,她哭得抽抽,周远道:“怎么了,跟姐夫说说。”
虞岸给了他一下,他还傻笑。
虞音哭得更凶了。
虞岸道:“你出去吧,我跟她说。”
周远不服:“没我不行。”
“那都别说了。”虞岸把她厚外套脱了,虞音死死抓着抱在怀里,脸埋在里面哭,周远叹气,“宋祉砚的?”
虞音不想说是什么事,给了周远一脚,往虞岸怀里钻,周远识趣地滚蛋了。他蹦出去,虞盛还在外面喝酒,周远不见外地坐在老丈人身边,亲热热地叫他:“爸!”
“哎。”虞盛喜欢周远,看着长大的,脑袋聪明,而且为人活络,虞盛怎么看怎么喜欢,给他倒了一小杯啤酒,周远喝了才说,“宋家出事了?”
虞盛脸色沉下来,他默认,周远也笑不出来了。他站起来道:“我先打个电话。”
宋祉砚接到周远电话时,人已经进屋了,他脱下毛衣,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大雪,周远问:“还好吗?”
宋祉砚跟周远已经知根知底了,也没必要再装,他平稳道:“不怎么好。”
“宋爷爷呢?”
那边良久沉默,周远不傻,沉声说了句:“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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