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走得慢,前面的那人也跟着她慢。
最后两人越走越慢。
她实在没心情这么磨蹭,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刚越过沈扶泽没几步,身体突然腾空。
整个人落入沈扶泽怀里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挣扎。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喜欢别人有异议,尤其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反正挣扎也是徒劳,一不小心还会激发某人的掌控欲从而发生一些她不太希望发生的事情,于是她就没动。
沈扶泽一路将她抱到车里,放到副驾,然后沈扶泽自己绕到驾驶室,发动车子。
霸道总裁为何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霸道总裁为何给他最讨厌的人当免费司机?
这些问题许景末没空想,车上暖气很足,她靠在副驾,很快睡意袭来。
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回到高一那年雪天,那个狭窄的巷子口。
雪已经停了,马路边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小巷子里的积雪比路边的要厚。
巷子的尽头,一个穿着单薄校服的少年摔倒在雪地里,一群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围着他拳打脚踢。
“转校生!很了不起啊你!”
“老子今天就是来替你妈教育你的!你再给老子拽一个试试?”
……
“冷?来,老子这就给你暖暖……”为首的黄毛点了一根烟,朝着地上的少年脸上就烫了过去。
“住手!”
许景末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踩着雪走过去,举起手机寒声警告:“再不走我报警了。”
不良学生们朝她看过来,为首的黄毛肥厚的嘴唇吐着烟说道:“要我们走也行,这小子欠了我一道烟疤,还了我们就走。”
少年躺在雪地里,手肘支起上半身,泥和血混着雪水粘在蓝白校服上,着实狼狈,却半点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过去,那人也不吝啬眼神的看过来。
狭长的眼睛弯起,分明是笑的弧度,然而浅棕色的瞳孔中却是不屑,嘲讽,和轻蔑。
明明他在地上,而她站着,可他却给人一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睥睨人的感觉。
他就这么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一切。
“还债是吧?”她听见自己说,“好,我来帮他还。”
她收回目光,迎着黄毛诧异的眼神,一步一步走过去……
“还你妈!”
距离黄毛一臂距离,她抄起书包砸过去,而后拉起地上的少年拔腿就跑。
他们没能跑出这条巷子就又被围住。
黄毛手里的烟还在燃烧,她担心黄毛又拿烟头去烫少年,混乱间,她抢先夺过黄毛手里的烟。
夺的方式不对,还燃烧着的烟就这么烫在了她手心。
那一瞬,她看到少年浅棕色的眼眸中好似有片刻的空白。
但也只是片刻,旋即少年眼中又恢复那种似笑非笑的冷漠,他说:“我要你帮忙了吗?”
少年唇瓣如雪,声音似冰,一字一顿:“多、管、闲、事。”
她从小到大别说烫伤,就是擦伤磕伤都很少有。不过这回是她自愿的见义勇为,受伤了她也不后悔,可是她帮助的这个人,不仅没有对她说一个“谢”字,还完全不领情。
多讽刺?多可笑?
伤口的剧痛让她有一点分神,有那么一会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围殴他们的不良学生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最严重的鼻梁骨已经断了,血流了一地。
而后,揍人的人没事,被揍的那群人全部被勒令退学。
那时她才知道,少年并不是没背景没后台的转校生,恰恰相反,他背景很深,后台很硬。
他是沈家的二少爷,沈氏集团董事长在外面的儿子。
沈家的大公子从小体弱多病,调养多年也不见好,还有随时翘辫子的打算,因此沈家才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准备培养成为继承人。
沈扶泽身份在校园里曝光,自此再也没人欺负他。
而她对这个人也再也无法产生一点半点的好感。
尽管后来,许家和沈家在生意上有诸多往来,他们两个也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见面,但是关系始终没有任何缓解。
两家长辈关系越好,她和沈扶泽关系就越僵。
他们在交际场合越是聊得来,私底下就越是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再后来,在两家长辈共同施压下,他们迫不得已领证结婚,她对沈扶泽的讨厌可谓飙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沈扶泽亦然。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管这个虚伪冷漠的男人。
让他被打死算了。
因此在梦中,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走那个巷子,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走了进去。
她又拼命告诉自己,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一定不要插手,不要管!
可是,这个梦就像是旧景重现一样,一切的一切,让她重新经历了一遍。
梦里是没有痛觉的,可是梦醒后,手心的那处伤口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暖气没关,车窗外寒风凛冽,车内很暖,她身上盖着一件不属于她的外套。
眼前是一栋两层的欧式别墅,别墅里亮着灯,温暖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在纷乱的雪中切出片片光影。
那是他们的婚房。
虽然她一次也没有来过。
第4章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我约了一位专家。”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原因,沈扶泽的声音有些干。
也是这时许景末才发现,她的右手被沈扶泽握在手里,她手心上那处烟疤的地方,有几个指甲印……
原来她手心疼不是梦的缘故。
她余光扫了身侧的人一眼,觉得这人大概有病。
没事掐她干嘛?
沈扶泽垂下目光说着:“他在烫伤方面很有成就,过几天……”
她将手从沈扶泽手里抽出来,冷声拒绝:“没必要。”
说完她准备下车,被沈扶泽喊住:“外面冷,穿上这个。”
一件黑色大衣丢在了她怀里。
她的外套落在了休息室,此刻身上仅穿着一条裙子,外面还在下雪,她没有拒绝,沉默的将大衣裹上,然后下车。
大衣很厚很长,一直垂到她膝弯,穿在身上很暖,下了车站在雪中也不觉得冷。
反倒是沈扶泽,没了大衣的他身上就只穿着衬衣和西服外套。他好像也并不觉得冷,锁了车从那边绕过来,还解下羊毛围巾仔细的围在了她脖子上。
她没动,任由沈扶泽动作,再任由沈扶泽将她抱起来。
沈扶泽要演夫妻情深的戏,她向来很配合。
而且别墅里亮着灯,也许有人在看着这一幕呢?
可是进来后许景末才发现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多嘴问了一句:“家里没人,怎么还开着灯?”
沈扶泽说:“因为,这会让我有一种,家里有人在等我回去的感觉。”
不知怎的,许景末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滋味。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禁握紧,无名指指腹用力的摁在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上。
“骗你的。”沈扶泽目光落在她右手,笑容似僵了一秒,而后移开目光,脸上又重新展开一个笑,“是我让厨师走的时候留几盏灯。快年关了,贼多,开着灯假装有人在家,能防盗。”
许景末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个婚房是沈老爷子为他们准备的,整个房子的装修以灰色为主色调,简约的风格,家具沙发也都是灰白两色,搭配着墙边几株绿植,看上去很舒服。
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飞雪,屋子里是暖的,许景末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沈扶泽端着两杯红酒过来。
“谢谢。”她伸手要接的时候,沈扶泽突然把手收回去,她接了个空。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给你酒。”沈扶泽站原地眯眼沉吟了会儿,端着红酒折回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其中一杯红酒被换成了热牛奶,递到她手上。
然后沈扶泽又画蛇添足毫无必要的补充了一句:“万一一会儿你喝醉了耍酒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许景末:“……”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沈扶泽换了一副金丝眼镜,沾了雪水的那副眼镜被他随手丢在茶几上。他整个人很舒服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翘着腿,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高脚杯,轻轻摇晃杯中的液体。
“不是要跟我谈吗?”沈扶泽朝她扬了扬下巴,“开始吧。”
许景末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人,话是这么说,但他完全不像是要跟人正儿八经好好谈的样子。
不过,这个人也没有过正经的时候。
正准备开口,她目光突然扫到一处地方,一时间愣住。
她看到沈扶泽右手手背上,有一片红红的指甲印。
那指甲印与她手心上的指甲印如出一辙,只是比她手心上的更严重,有几处甚至已经发紫。
她想起梦里她为了让自己清醒,好像掐过自己手心?还掐得挺厉害来着……
她又想起,在车上刚醒来的时候,她的手是在沈扶泽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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