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而自己却只有妈妈。
听完心理医生的分析后,晏钦便下定了决心,要找向婉音谈谈。
当时因为向婉音被警方带走,事发突然,晏钦临时受命帮忙照顾孩子,这两天接触下来,他越发觉得孩子们的成长光靠向婉音一个人不行。
向婉音成长的原生家庭环境,虽然看似是一个很完整的家庭,但向文海夫妇太偏心于向希了,所以向婉音从小就缺乏父母的关怀,缺乏父爱和母爱。
这是造成她心理疾病的一大重要潜在因素,后来这些潜在因素日积月累,最终因为向希和顾明泽的事情作为□□,向婉音的病才会来势汹汹,突然出现且严重到那段时间她需要吃药抵制的程度。
晏钦不希望向南依和向北尘也和向婉音一样,在往后的人生里,积压出所谓的潜在因素。
所以他鼓足了勇气,站在了向婉音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房门。
几分钟后,房门开了。
门内的向婉音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本该莹白如雪的肌肤大概是因为泡了澡的缘故,白里透了些暧昧的粉色。
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时,她也丝毫没觉得自己裹着浴巾出现有什么不妥,只眸光淡淡地扫了晏钦一眼,问他:“是要走了吗?”
向婉音洗澡花了不少时间,先淋浴再泡澡,这会儿脑袋有些犯晕了。
她以为晏钦是要走了,来跟她打声招呼的。
想到向南依和向北尘,向婉音接着道:“我换好衣服就下去,这两天辛苦你了。”
“依依和尘尘已经睡下了,厨房和餐厅我也收拾过了。”
男人开口,挽住了向婉音去衣帽间的脚步。
听他这样说,向婉音有些愕然,一时间感谢的话卡在喉咙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晏钦接着道:“婉音姐,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你看在哪里聊比较方便?”
晏钦的语气严肃又诚恳,向婉音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便直接将房门敞开,对他道:“进屋说。”
短短三个字,一句简单的回应却让晏钦心跳快了不少。
他当然知道向婉音邀请他进屋并不是某种暗示,大概在她心里,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男性而是小弟弟一样的存在吧。
晏钦因此而失落,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迈开脚步进屋去。
他没有关门,一方面是想摆正自己的态度,一方面则是为了降低向婉音的戒心。
春夜里还是有几分寒凉的,所以向婉音把落地窗关上了,自己在梳妆台那边落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晏钦就站在门口那边,与她相隔很远一段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漂亮的蝴蝶骨,艰难地滚了一下喉结。
“说吧,什么事?”向婉音借着镜子打量晏钦,见他面色凝重,以为他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转瞬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现在的晏钦头顶着海城晏家大少爷的名头,圈子里应该没有人敢为难他,何来麻烦一说。
所以向婉音关切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全都咽回去了,只静默着,等待男人开口。
等了大概三五分钟,晏钦终于鼓足了勇气,也组织好了语言。
“婉音姐……”他挺直了身板,两只手握紧,以缓解自己的紧张感,“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花尽了晏钦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勇气。
在得知向婉音患有心理疾病之前,晏钦是万万不敢生出结婚的念头的,他甚至不敢离向婉音太近,怕打扰到她惹得她心烦反感。
似是害怕向婉音误会,男人下一秒急忙开始解释:“我的意思是,协议结婚,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你不用向我履行任何夫妻义务,你仍旧可以做你自己,不爱我也没有关系。”
“婚后孩子们依然随你姓,他们依然是属于你的,我在这段婚姻里只负责扮演好父亲的角色。”
晏钦的语速极快,生怕自己说慢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刺激到向婉音敏感的内心。
“如果协议期间内我没有扮演好父亲的角色,你也可以随时提出终止协议。”
最后一句,是晏钦临时补充的。
他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这番话已经让他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向婉音察觉到了,正为此感到惊讶。
也不过是五年没见,晏钦的转变大得让她快要不认得他了,整个人比五年前沉稳了许多,气质内敛,在她面前过分小心翼翼。
今晚又没头没尾地跟她提什么协议结婚……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女音浅淡。
话落后,向婉音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来,面对着晏钦的方向靠坐着,“又是什么新的游戏任务?”
五年前,晏钦接近她的目的,向婉音还记忆犹新。
虽已经过去了,但她对晏钦无缘无故地示好和接近,多少还是会存有疑虑的。
显然,向婉音的话也扎疼了晏钦的心。
他面色一白,半晌才垂下眼帘,苦涩地笑笑:“不是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晏钦一定不会再以游戏的心态接近向婉音。
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一定,一定会捧一束花去见她,正儿八经地做她的追求者,向她表述自己对她满腔的爱意。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做过的错事也无法抹灭。
“那是因为什么?”向婉音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忽然低落的情绪,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
五年前飞墨尔本的时候她分明就已经决定要接受晏钦那声势浩大的道歉了,事到如今却又提起来,故意刺疼他。
总觉得有些不地道,毕竟晏钦帮她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但即便如此,向婉音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晏钦协议结婚的提议。
她有过一次失败透顶的婚姻,对结婚全无兴趣。
孩子她自己可以抚育,他们会得到她全部的爱,以及优质的生活条件和学习环境。至少向婉音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直到晏钦以她作为例子,问她,如果将来向南依和向北尘在她的呵护之下,仍旧因为父爱的缺失造成情感上的遗憾。届时,她该怎么办?
“婉音姐你的病情至今还没有痊愈,所以你应该最清楚,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伤害影响会有多么深重。”
“依依和尘尘现在还小,对父爱和母爱并没有真切的概念,但他们迟早有一天会长大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问你,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们却没有……你要怎么回答?”
晏钦说这些并非是想刺疼向婉音,但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肯定是让向婉音有所触动的。
否则她的脸色不会变得那么难看。
最后,晏钦补了一句,“婉音姐,协议结婚的期限可以由你来决定。等到依依和尘尘到了懂事能体谅理解你的年纪,我随时都可以退出你们的生活。”
他只是不想让向婉音一个人去面对向南依和向北尘的懵懂期和叛逆期,怕她被孩子们的无知和无心伤害到。
所以与其她将来一个人去面对孩子们的质问,去后悔埋怨自己今时今日欠缺考虑的行径……晏钦宁可让自己告诉她这些。就算向婉音这会儿气他恼他厌恶他,晏钦也认了。
该说的说完,晏钦看着向婉音低沉下去的脸色,试图走过去,温声向她道歉。
可就在晏钦迈开脚步之前,眉眼低垂下去的向婉音蓦地抬起了眼帘。
眸光冷冰冰地落在晏钦身上,她绯色的唇动了动,说出口的话却无比刺骨寒心。
“如你所说,我只需要找一个靠谱的男人扮演好依依和尘尘的好父亲即可。”
“这世上能够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的靠谱男人,不止你一个。”
换言之,她可以为了两个孩子,接受晏钦提出的协议结婚的提议。但至于协议结婚的人选,却不一定非得是他晏钦。
向婉音这么说,对晏钦而言无疑是残忍的。
他当然……也做过此等设想,只是没想到真正要去接受这个想法时,寒凉的感觉却猝不及防地从脚底升了起来。
像是要死了一样,脸上,唇上陡然间失了血色,体温也下降了许多,身体和心都冰冰凉凉的。
特别难受。
好半晌,晏钦才找回了一点知觉。
他闭了闭丹凤眼,颀长的眼睫在眼下映下青黑的阴影,因为难忍蚀骨的疼意,他的眼睫轻微颤抖着。
紧抿着失了血色的薄唇慢慢松开,艰难扯开了浅而僵硬的弧度,晏钦道:“你说的对。”
“比起我,这世上还有很多适合父亲这个角色的人选。”
“是我唐突了。婉音姐……对不起。”
晏钦说着,朝着向婉音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也说不准到底是为了刚才的唐突言辞而道歉,还是为了自己的痴心道歉。
在向婉音看来,晏钦就像是被蒙了灰尘的一件珍奇艺术品,完全失去了他的光泽与荣耀,整个人看上去颓败又黯淡,很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