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茜心惊胆战地走过去。
她刚吃了麻辣烫,吃不下饭,又不敢说自己在外面吃了垃圾食品,只能端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
江行兰瞥她一眼,了然:“面试又没过?”
一个“又”字刺痛了莫茜,她底气不足地说:“哪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
好吧,她知道没戏。
江行兰哪能不知道她,嘲笑她:“那看来是没希望了。”
莫茜忍了。
“怎么不吃饭?没找到工作连饭都不吃了?”
莫茜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
江行兰忽觉不对:“你是不是在外面吃垃圾食品了?”
莫茜:“……”
您真是慧眼如珠。
江行兰不爽了,她在家累死累活做饭,女儿居然还要到外面偷偷摸摸开小灶,这不是说明她饭做得不好吃吗?
再加上莫茜这阵子没找到工作,每天都呆在她眼皮子底下,越看越生气。
“看来还有钱啊,你也该交生活费了吧。”
莫茜连连摇头拒绝:“没钱,今年双十一我都没买东西。”
双十一热潮才刚过去,莫茜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余额宝,忍着心痛愣是一点东西都没买。
错过再等一年,莫茜难过极了。
工资不高,之前一直拿着三千的工资,三千五的工资还没到手,要到十五号,也就是明天。
她没个存钱习惯,虽然花的不多,但是她挣得少啊。
平时不注意,偶尔点个外卖开个荤,日积月累下来花的钱可不少,所以存款数寥寥。
还好她吃家里住家里,不然都无法想象自己这种工资水平还要出去租房生活,会饿死的吧。
肯定会的吧。
她忽然想到了白桦说的,家里有房子真的是一条退路。
说起来莫茜一家也算幸运。
高中以前,一家人都是在沙市租房。
后来莫茜上高中,才下定决心在沙市买了房定居,租了个小门面做小生意,能养活一家人。
没想到自此之后,房价疯涨,一跃成为拥有百万不动产的“小资家庭”。
一家人的日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也能说一句顺顺当当。
有点坎坷,却也很快过了。
又赶上时代了浪潮买了房,基本算是稳当了。
只要不作,勤勤勉勉地过日子是不愁吃穿的。
江行兰鄙夷地看她:“没钱还不知道赶紧找到工作挣钱,天天在家里白吃白住,你看你都没交过生活费。”
她小声辩解:“那家里的烤箱和破壁机不都是我买的吗?”
江行兰一翻白眼:“你看你买的烤箱,破壁机压根就没用。”
莫茜一哽,想反驳发现自己底气不足:“那是你自己不用。”
她买的挺好的。
当时她拿到第一份工资想着要给爸妈买衣服,但是两人说她买不好,让她自己存着,别浪费这个钱。
莫茜一想也是,于是放弃了买衣服的想法,但还是想买点东西给家里。
那时她被消费主义的浪潮席卷,要做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于是跟风买了烤箱和破壁机。
莫茜趁着新鲜用过几次,后面就吃灰了。
她原本是想让她妈用来给自己的好吃的,没想到她妈压根不喜欢用这种现代的玩意。
江行兰吃完饭,语气随意道:“你着点急找工作,等下把碗洗了。”
“哦。”
洗碗就洗碗。
莫茜还没吃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她心里有些憋闷。
江行兰觉得莫茜态度不端正,又重复一道:“你不要挑三拣四,赶紧找到一份工作。”
莫茜:“我没有很挑,可我也不能什么工作都去做吧。”
“你想我现在随便找一份工作,等两年后我辞职或者被开除了,我又要从三千的工资找起。”
莫茜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头大。
等她二十五六还要跟刚毕业的大学生竞争岗位,人水灵灵的大学生还要叫她一声“茜姐”,怎么想都很操蛋。
“我想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学东西,就算以后离职了也不用从头开始。”莫茜说。
江行兰:“之前不是有个让你学东西的工作吗?”
她一说莫茜就想起来了。
那是她第一份面试的工作,当时她被公司的产品经理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那个对方真的有点本事,也觉得自己如果在这家公司也能学到东西。
只是五百块钱的试用期工资也太低了。
看着就是是打白工的,于是果断拒绝。
她当时和爸妈说的时候,江行兰觉得如果工作有前途可以不在意现在钱少。
可莫茜不这样觉得,五百块都不够生活,她凭什么要去?
她只不过是想找一份有前途、做得下去的工作,怎么这么难。
江行兰翻白眼:“你不要老想着有前途和钱途,人当老板的凭什么给你?你先找份工作做,再想着学东西好吗?”
莫茜:“可是那很耽误时间。”
她是个懒人,只希望一步到位。
到时候又要熟悉新环境,换一批新同事,不得麻烦死。
江行兰指点江山:“你现在不耽误时间吗?”
“要我说啊,你当时就应该想找好下家再辞职,这样你压根就不会辞职。”
莫茜小声辩解:“妈,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就是要跳槽才有机会。”
江行兰:“那你别裸辞啊。”
莫茜:“……”
江行兰:“有本事裸辞,有本事找到工作啊。”
莫茜:“……”
她其实后悔了,也知道她妈说的有道理。
她的裸辞并不是什么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重大决定,而是逃避当时的状态,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她心里堵得很,连着快一个月找工作让她疲于奔命。
她甚至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剪辑软件了,连视频的数据也不在意了。
她依旧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怪圈。
没找到工作,打不起精神,更加找不到工作,更加打不起精神。
江行兰:“你就是没有吃过苦,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等你没钱又不能在家里住的时候就晓得厉害了,别管什么前途钱途,给你一口饭吃就行。”
“你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要多磨磨。”
莫茜心想,她不够努力吗?
是的,她承认。
她承认自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承认自己没有努力。
可是更多的是,她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没撞出个名堂,又要被嘲笑。
一开始她信心满满觉得如果她真的很喜欢一份工作,肯定会努力地在这个岗位发光发热啊。
她只是还没找到方向而已,只要找到方向,她肯定会做好。
就像之前秦逆说的,从不及格到满分的跑步成绩,她明明只要认准了目标,就能往前跑的啊。
可是一连失败的面试让她不确定了。
真的有所谓的努力的方向吗?
还是说只有先努力了,才能找到后面的方向?
她觉得很难过,那她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郭阿姨家的女儿,学历还没你高,就在蛋糕店里做蛋糕,一个月五六千。”
“她这个不比你坐办公室辛苦吗?”
“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不可以?你要好好反省一下。”
“那王阿姨家的儿子读的是个大专,人家后面自己做生意,一个月挣两三万。”
“你读了个大学有什么用,还没别人挣得多。”
……
江行兰数落她,她不明白自己一本毕业的女儿怎么就比不过那些成绩不如她的差生?
肯定是因为她不努力才被人甩开了差距。
“我看你大学四年都白费了,要什么没什么,成绩不怎么样,一个证也没考,又不会打扮,不会说话,你找不到工作不是很正常?”
江行兰最后下结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一句话像是扎在了莫茜身上。
莫茜猛地站起身,那点困惑不解迷茫化作强烈的愤怒:“为什么老是拿我和别人比!”
“我在班上考第一名的时候,也没要求你们在家长中拿第一啊。”
她眼睛发红地瞪着江行兰:“你们自己不也没人爸妈有钱吗?”
“怎么到我身上,我就要比别人女儿优秀,比别人挣得多?”
“我比不过别人,还不是因为你们比不过别人。”
“如果你们比得过别人爸妈,我也不至于比不过别人家的孩子。”
江行兰颤抖着嘴唇看她,忽然鼻子抽了一下。
这一声叫醒了莫茜,冲上头顶的愤怒顿时被丢进雪山中冷却下来。
可是她四肢依旧在轻轻发抖,面色苍白。
她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重话,连忙掐住后面难听的话,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莫茜忽然想,其实这些话早在她心里转过无数回了,只是她知道这话伤人,从来不说。
可是为什么她妈却能心安理得地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呢?
这个想法简直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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