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 (岑利)

　　戚禾抚了抚他的背，“快到了，能忍住就忍忍。”
　　话音落下，车子正好停在小区口。
　　戚禾也没时间和宋晓安说话，迅速打开车门，扶着许嘉礼下车快步走进小区，直接进C幢往电梯内走。
　　许嘉礼弓着身站在她旁边，紧紧捂着上腹，闭眼强忍着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痛感，额间的细汗早已浸湿了他的额发。
　　所幸电梯上行速度很快，到了十一楼自动打开。
　　嘉盛的房屋设计是一层有两户，戚禾也不知道哪户是他的，正想问他。
　　“这边。”
　　许嘉礼先开口带着她往右走，验证了指纹后，戚禾扶着他换鞋进屋，见里头灯关着也没其他人。
　　柯绍文应该是没耐心等，直接先走了。
　　戚禾打开灯，扶着他走到客厅沙发，问他还想不想吐？
　　许嘉礼靠在沙发内脸色稍缓，轻摇了下头，仰靠的姿势明显比刚刚站着要舒服点。
　　注意到她只穿了袜子踩在地上，许嘉礼稍稍坐起身。
　　见此，戚禾扶着他，“怎么了？”
　　许嘉礼皱眉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放在她脚边，嗓音还是沙哑，“没有其他的，你先穿我的。”
　　见他还有心情关心这个，戚禾被气笑了，“看来你是不疼了是吧？”
　　许嘉礼执着，“你先穿。”
　　戚禾也不想他浪费精力和她辩论一双拖鞋谁穿，没有拒绝听话的穿上，看他抬了下眉：“满意了吗？”
　　许嘉礼看她，虚弱的弯了下唇，“嗯，真乖。”
　　“......”
　　戚禾看着他的脸色，皱了下眉，“我给你倒杯水。”
　　许嘉礼没应，只说了句，“姐姐可以回去了，之后我自己可以。”
　　戚禾听他喊姐姐就知道是这话，摇头拒绝：“我看你不可以。”
　　许嘉礼眉心轻轻皱起。
　　“别劝了，我不会走的。”戚禾语气散漫，“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
　　似是放弃，许嘉礼垂眸说了句，“我想喝热水。”
　　“好，你休息一下。”
　　戚禾起身往后边的厨房走，大致扫了眼找到水壶后，接了点水放在通电的地方，按下按钮。
　　戚禾做完转头想问他还难不难受，发现沙发上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客厅沙发上空荡荡的一片。
　　戚禾愣了下，连忙转身找人。
　　房子的格局很大，客厅和厨房就占了大半，旁边除了餐厅外，就是单个的隔间门墙。
　　戚禾也不知道他的房间在那儿，只能沿着往前走。
　　最后走到尽头的一间时，她才听到了点动静。
　　是淋浴喷头花洒的声音。
　　但这水声有些过于大声了，像是被人故意把水量开到了最大，好来掩盖过其他的声音。
　　戚禾听着这明显的水声后，正准备敲门的手猛地停在半空。
　　这行为很熟悉。
　　戚禾记得。
　　以前许嘉礼发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
　　一开始戚禾听林韵兰说过许嘉礼因为是早产儿，所以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骨比一般人都要差。
　　虽然平常吃药就好，但偶尔严重点也会发病。
　　那时戚禾来了阳城半年多都从来没见过许嘉礼出过什么问题，倒是经常看他吃药而已。
　　有天放学后，戚禾收到戚峥送的螃蟹后，想给许家也送点。
　　林韵兰招待她进来，顺便也留她在家里吃饭。
　　戚禾没有拒绝，看了眼时间见平常应该放学回来的少年不在，有些奇怪问了句。
　　“小许身体不好，请假了。”林韵兰想着，“他也睡了一下午了，现在也应该快醒了，你顺便去叫他起床吃饭吧。”
　　戚禾倒是第一次听许嘉礼请假，有些意外。
　　她点头应了声后就往许嘉礼的房间走。
　　因为是房子是宅院式的，房间都在后院，
　　戚禾走过前厅后绕了一圈才走到他的房间，正准备敲门叫人，就听见屋内的淋浴花洒水声。
　　戚禾当时以为他在洗澡，想着等他洗完再说，转身正准备走时，觉得察觉到了这水声的不对劲。
　　虽然房屋都是木质，但隔音效果并没有很差。
　　而这花洒的水声太大，明显就是有人故意开起的。
　　戚禾稍稍疑惑，折回去走上前接近房门。
　　随后，她听到了在那淅沥清晰的水声中夹着，无法掩盖住的屋内人一阵接着一阵的呕吐声。
　　戚禾呼吸稍滞，反应过来时怕许嘉礼出事，下意识打开房门去找他。
　　开门的一瞬间，花洒喷头的水声骤然放大。
　　还有少年的痛苦作呕声。
　　浴室在屋内的右侧，可能因为急切，门没有来得及关上，只是半掩着。
　　戚禾急忙走去推开门，就见里头淋浴区的水流声满满，而少年趴在洗手池前，脸上毫无血色，吐得有些脱像。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戚禾的闯入，其他的声音早被水声盖过。
　　可许嘉礼余光还是注意到了身后人的身影，他下意识转头看去，认出是她后，表情在瞬时愣住。
　　戚禾还没说什么，许嘉礼立即转头止不住的呕吐。
　　戚禾站在原地，注意到那洗手池内都是些苦水，并没有其他污秽物。
　　他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可是却无法停止。
　　戚禾盯着他发白的侧脸，心里有些发堵，走在他身旁，俯身伸手轻轻拍抚着他发抖的脊背，“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许嘉礼熬不住胃的刺痛灼烧感，吐得整个人不自觉颤抖蜷缩起来，而又因为有她的接近，他紧张的全身发僵想要逃避开。
　　可他脚步却无法移动。
　　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安抚的动作抚过他的背。
　　她在耳边细细的轻柔声线，就在拉扯着。
　　他绷直的神经。


第26章 咬x26 我是男人。
　　戚禾扶着少年怕他滑倒, 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能舒服点。
　　许嘉礼一手撑着洗手池，一手紧按着上腹, 不断干呕着。
　　戚禾在旁边一直细心安慰, 感受他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缓下来, 倒了杯水给他漱口, “没事吧？还难受吗？”
　　许嘉礼摇头，艰难的撑起身往外走。
　　戚禾连忙跟着扶住他的肩膀, 走到卧室床铺一侧, 让他躺下。
　　许嘉礼的头枕靠在枕头上，面色没有半点血色，唇瓣也泛白, 可能躺着的姿势稍稍让他舒服了点, 紧皱的眉心舒展开。
　　戚禾让他先缓一下, 转身回浴室把淋浴花洒挂换掉，收拾了一下里头的狼藉, 最后拿着毛巾出来坐在他身旁, 轻轻擦着他的脸。
　　许嘉礼感受到她的动作，眼睫轻颤睁开眼, 看了她一会儿，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戚禾解释一句, “奶奶怕你睡过头，让我叫你起床顺便吃饭, 现在你应该也吃不下饭，先休息一下吧。”
　　许嘉礼也没力气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戚禾看他刚刚根本没有吐出来什么东西，胃里应该很难受, 低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嗯。”
　　“等下。”
　　戚禾起身拿过床头的水壶，倒了杯水给他。
　　许嘉礼单手撑起身子，拉过抽屉从里头拿了药后，接过水并着药一起咽下。
　　戚禾拿回杯子，看他重新躺回去，面色也没有刚刚白得吓人，稍稍放心。
　　但又想起她的贸然闯入，怕他误会，戚禾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刚刚是怕你出事才进来，不是故意的。”
　　许嘉礼苍白的唇轻扯，“我能出什么事。”
　　“姐姐这不是怕嘛。”戚禾擦着他的脸，语气慢悠悠道：“刚刚我如果没进来，也算是在的，如果真出什么事，那可要说我见死不救了。”
　　许嘉礼闭上眼，淡淡道：“死不了。”
　　闻言，戚禾擦过他的额头，也是淡淡的说了句：“那就好好活着。”
　　许嘉礼掀起眼眸投向她。
　　戚禾抬了抬眉，“看什么？”
　　许嘉礼没说话。
　　戚禾收回手拿着毛巾，眼尾扬了下，“被姐姐感动到要哭了？”
　　许嘉礼懒得理她。
　　“这什么意思？”戚禾低笑一声，“噢，难道是觉得姐姐太漂亮——”
　　许嘉礼眼神微眯。
　　果然下一秒。
　　就听见她拖腔带调，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被迷住了？”
　　“......”
　　之后也没什么大事，戚禾见他要休息也不久留，转身关门时看着床上的少年。
　　想起当时在浴室里他那虚弱又无助的模样。
　　那是第一次，戚禾感受到了这个少年的病弱感。
　　往日里见到他的都是安静疏离的模样，更有时候如果被她逗恼，还会在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讽刺反击。
　　而戚禾不知道。
　　在无人知晓时，这个安静的少年却在经历着病痛的折磨，也怕被人发现，一次次的用淋浴水声掩盖着。
　　像是沉浸于深海里一般。
　　不愿被任何人发现。
　　等到最后，沉没消失殆尽。
　　-
　　屋内的淋浴花洒水声隔着房门依旧清晰。
　　戚禾站在门前，听着藏在里头的声音，垂眸等了一会儿后，确定他渐渐平缓后，才转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