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谢沽此时让李玉崇进局，毁了谢家，那他不就坐实了忘恩负义的名头？
谢胜到底是怎么死的，就会重新被搬上议论桌。
谢胜一声桀骜，却也有过不少过命的交情。如果此时谢沽动手，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谢沽？
李妍虽然没有特别明白沈舒梨的意思，但也大概能感受到这样会对谢沽很不利。但李妍并不知道谢沽和李玉崇的勾结，所以只能象征性地安慰沈舒梨。
“明早，出殡。”李妍最后说道，“谢胜早就为自己的葬礼拟好了参加人选，听说就几百号人，就连死了都要这么大操大办，有必要吗……”
沈舒梨冷笑一声。
大操大办。
他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帮他，把谢沽钉在道德的柱子上吧。
“有些谁。”沈舒梨问道。
“有我，也有你。”李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时常打照面的那些人，好像都会去。毕竟是谢家这么大的变故，所有人都在看，谁敢不去呢。”
“嗯。”沈舒梨深吸一口气，她脑中的思绪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紊乱，无数问题都在她的嘴边想要说出来，可又乱成一团，平复半天才问道：“谢明源怎么样了？”
“疯了！”李妍刚刚太急忘记说谢明源的事情，“听说谢沽出ICU的时候，谢明源抓着谢沽的衣服，狠狠地打了两拳，直接见血了。”
“……”
沈舒梨再一次沉默，李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从以前到现在，沈舒梨只要一听到谢沽的事情就会立刻变疯狂，李妍都能想象到下一秒钟沈舒梨可能会吐出多么骇人听闻的虎狼之词……
“那我现在，能见见谢沽吗。”
？
沈舒梨的声音太过温柔。
李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像是仿佛天边的一朵云。
李妍半天没回过神来，李绅似乎正在李妍旁边。两个人在电话那头用气声交谈着什么，一阵窸窣过后，电话那头传来李绅的声音。
“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
“沈舒梨。”李绅正声道，“让谢沽停下吧。”
-
沈舒梨收到了李绅给的地址，是一家郊外的私人医院。医院的选址颇为讲究风水，所以就算是司机开到最快的速度，沈舒梨赶过去都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算是冬日，这里的空气温度依旧怡人，跟市区简直判若两地。
这里是会员制，只有津市名流才能在这里进行治疗，安全保密系统都是极好。
所以谢家这么大的新闻才会直到今天才被公布于世俗。
当沈舒梨进去的时候，医院里面不停有进进出出的人。原本沈舒梨被门口的警卫拦下，最后还是被熟人给带了进去。
她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
李绅跟她说，他也不知道谢沽具体在哪里，只知道这个大概的地点。如果没有找到谢沽，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沈舒梨在心里祈祷，她今天必须要见到谢沽。
她进到医院里面，洁白的墙壁与地板，此时都带着死亡的肃杀。
“请问——”沈舒梨拉住一个护士。
“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
“请问谢沽在哪？”
“谢总正在顶楼VIP区上药，请问您是？”
“沈舒梨。”
“沈……沈舒梨……沈总……”这里的医护人员大都了解津市这些豪门的恩怨，可当护士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沈总时，还是被她的美丽与年轻迷住，慌神片刻才指明道路。
沈舒梨跟着护士上楼。
跨过冗长的楼梯，沈舒梨感觉自己的心提到的嗓子眼。
再穿过漫长的走廊，她的脚步越来越轻。一个个科室从她的眼前掠过，最后再转了一个弯，才到达最里面的VIP病房。
护士离开，沈舒梨站在门口，她推开门的手几乎是抖的。
冬日的黄昏异常绚烂，她看到谢沽的背影。他坐在窗边，穿着黑色的西装，显得异常寂寥。
上药的护士看到沈舒梨，立刻明白了沈舒梨的意思，放下手上的上药棉签，快步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谢沽转过头。
他的眼角有干掉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沈舒梨上前，接过药盘里的棉签。她靠近谢沽，一条腿跪在谢沽两条腿之间的空隙中，左手托着谢沽的脑袋，右手帮他擦药。
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致。
冰凉的触感从谢沽的眼角，蔓延到眉骨。
“还有哪儿。”沈舒梨问道。
“没。”
再次听到谢沽的声音，却感觉已经隔了好久。
下一秒，沈舒梨放下手中的棉签，她刚想要向前倾去吻住谢沽，却已经被谢沽拉住双手带入怀里，一个激烈的吻堵住了她的唇。两个人疯狂地啃食着对方，沈舒梨在谢沽的怀里扭动，含住他的嘴唇。
喘息的空隙间，沈舒梨的眼神迷离，两个人的眼神交叠在一起，像是浑身湿漉漉的野兽。
她脑子里面想起了李绅跟她说的话——
“让谢沽停下。”
此时的她多想拜倒在谢沽的怀里，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掠夺。她无比眷恋着谢沽的吻，这让她再也不想去承担那些可能会失去的风险。
沈舒梨的眼眶都被吻得发红。
“谢沽。”沈舒梨突然反向扣住谢沽的手腕。
谢沽看着沈舒梨的眼睛。
“他已经死了。你的计划不要再继续了，好吗。”沈舒梨望着谢沽的眼睛，以前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柔软，甚至想要苟活一生，酣睡于此刻的美好。
可谢沽的眼神却变了。
他不再吻她。
“跟他无关。”
他恨的不是谢胜这个人，而是谢家甚至是所有存在着的“谢家们”。
这一刻，沈舒梨终于明白那天她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谢沽为什么要保她。
是不是从冥冥中，谢沽心里早就有了最坏的结果——
他可能会彻底消失。
以后他不在的日日年年，都希望深爱的人能够平安。
……
谢沽从病房的床上站了起来。原本沈舒梨还处于低头俯瞰的角度，而此时却只能够仰望他。
沈舒梨抓住谢沽的手。
“如果你真的现在就让李玉崇入局的话，你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你比我更清楚！”沈舒梨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我清楚。”
谢沽拽开沈舒梨的手腕。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放在沈舒梨的掌心。
是冰凉的。
“——这就是谢沽。”
说完，谢沽擦过沈舒梨的肩膀，与她擦肩而过。
冬日的黄昏照在沈舒梨的脸上。
她摊开手掌……
是谢沽爱车，“斩首”的钥匙。
第58章 一个时代
谢胜的葬礼如期举行, 所有各家名流悉数前来，一时间谢宅背后的私有陵园被豪车堵得水泄不通，这样的盛况仿佛不是一场葬礼。
沈舒梨和李妍是一起去的。
“你和谢沽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看你一副丧气样儿，你俩怎么每时每刻都要吵架？”李妍看着旁边的沈舒梨一脸阴沉的样子, 感叹道。
今天沈舒梨穿着黑色的长裙，整个人显得更有距离感，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李妍, 开口道：“这可是人家的葬礼，难不成我要把嘴角咧到太阳穴才行？”
“……也对。”李妍觉得沈舒梨说得有些道理, 她点了几下头才发觉自己又被沈舒梨给打岔打到十万八千里外了，“哎呀这不是重点，你昨天和谢沽发生什么了？”
李妍还记得昨天的画面, 晚上她也随着来看望的大部队抵达私人医院，迎面就撞见沈舒梨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从医院里面出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仿佛是杀了人。
她立刻拦下沈舒梨, 因为夜晚实在是太黑，直到李妍抓住沈舒梨的那一刻, 她才看到沈舒梨脸上的泪痕。
“你怎么了？”李妍满脸关切，“你没见到谢沽吗？”
“见到了。”这几个字从沈舒梨口中吐出来, 她的神情更加不对劲。
李妍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沈舒梨的手。
“你的手流血了！”
李妍把沈舒梨的手举起来, 血像是涓涓细流般从手掌心里渗透出来, 此时已经干在手背上, 仿佛一条图腾。李妍讲沈舒梨的手掰开，她直接惊呼了出来——
“这是——！”
沈舒梨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是那么用力地握住那把钥匙，甚至把手都刺破。
于是今天的沈舒梨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
她仍旧没有说昨天她和谢沽做了什么, 只是安静地坐在车上，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她现在也完全无法预测谢沽会做些什么，又可能会造成什么。
沈舒梨闭上眼，仍能想到当时她说出劝阻的那番话后，谢沽的表情。
震惊，失望，沉默。
是她的错。
她本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奔赴火海。可那一刻的苟且贪生，她妄图去“拯救”谢沽，这是多么愚蠢的错误。
今天的天气也异常的好，冬日的暖阳照在皮肤上，有种独特的感觉。最近津市的天气太过于和煦，以至于初雪好像遥遥无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