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阵动静,门锁响了一下,门打开道缝儿,安拙的小脸出现在门缝儿里,她应该是没站直弯着腰的,仰头看他,眼含秋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秋水落下,很快又聚了一层。她擦了下问道:“你哪不好受?”
“眼睛痒鼻子痒,可能是过敏了。”
安拙没当回事:“可能是吸了灰吧,你去洗个脸,拿布把那屋擦了会好点。”说完“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了,紧接传来上锁的声音。
闫圳忽然领略到钝刀子割肉的滋味,不吵也不闹,理性又客观……但也更气人。
他在安拙门前转了两圈,最后是想到她困顿的样子,才忍住没有再次去敲门。狠狠瞪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真的按安拙说的去洗脸淘抹布去了。
安拙是故意早睡的,因为她明天得早起。托昨晚早睡的福,六点整闹表还没响,安拙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开门出屋,为了不弄出动静,都没敢推着行李箱,而是直接把箱子抱在了怀里,好在这只箱子是小号的。
拿起门口玄关上放着的门钥匙,安拙出门了。出了楼栋,安拙立马把箱子放下,拉着箱子急匆匆地出了小区,在网上预约的网约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安拙坐上车后,对司机说:“麻烦您,离这儿最近的火车站。”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您定的目的地是北站,那可不是离这儿最近的,最近的是南站。”
安拙:“那就去南站,不用改行程了,我按原价给您钱。”
司机想了想,没说话,直接启动了车子。
南站是真近,六七分钟车程,安拙就到了。她下车后直奔业务办理大厅,买了当天晚上八点多回海市的车票,然后把行李箱寄存在了车站寄存点。做完这些,安拙心里踏实了。
回去时,她没有打车,刚才记了下路,此时溜溜达达地按原路返回。在小区门口底商,买了些早点,安拙提着这些早点回了闫圳的房子里。
进门前,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一点七点半。闫圳一般八点醒,正常她进屋应该发现他还没醒。
可当安拙拿钥匙开了门后,闫圳正站在门前看着她。安拙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豆浆差点洒了。他今儿怎么起早了,得亏有早点做掩护,稳了稳神,安拙问闫圳:“我去买了早点,你吃点吗?”
原本满脸肃杀之气的闫圳,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他过敏症状后半夜才好些,但还是影响到了睡眠,所以起早了,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发现门口安拙的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昨晚穿的拖鞋。
闫圳快步去到安拙睡的那屋,直接推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没有人。来不及细看,他准备拿钥匙开门然后给安拙打电话,刚发现钥匙不见了时,安拙推门进来了。
闫圳不想承认他以为她跑了,接过早点说了句:“买了什么?”
两人吃了早餐,安拙问闫圳,需要几点过去?闫圳看时间还早,回她道:“二舅家的孩子太小,老爷子也是累不得,定了晚上的宴席,厨师们下午才到。我们也不用去得太早。”
“哦,”想了想安拙又问:“你这儿有纸和笔吗?”
“书房有,怎么?”
安拙:“想练会儿随笔。”
闫圳一下子想到了家里那些她画的,关于他们的故事的随笔,语气温柔道:“自己去拿,随便用。”
安拙拿了纸和笔,没有在书房里画,而是回到餐厅的桌子上。这里吃早餐前,她刚打扫干净,旁边又有窗户,光线好,比起黑乎乎一屋土的书房,安拙选择在这里画。
闫圳没有打扰她,他也有工作需要做,忙完觉得有些饿了,闫圳拉开门一看,他进门时安拙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她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画着。
闫圳慢慢地走近,耳边传来的只有“唰唰”的笔触声儿。闫圳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餐厅朝阳的缘故,她身上有光,光圈把她包裹在光晕中,如梦似幻,闫圳觉得是在看一张经过PS处理后的唯美到不真实的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见安拙拿笔画画的样子,她画的故事他看了一部分,却想象不出她画这些画面时的样子,此时,他终于有了画面感。
她很勤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闫圳以前以为他不在家看不到她的时候,安拙只是在家做着清闲的家庭主妇,后来对她从事的东西了解了一些后,发现这是个除了天赋更需勤劳才能出头的领域。
此刻闫圳的心里,比起那些家里有钱拿画画当玩票的他认识的一些群体,安拙强多了,是个值得令人佩服与支持的画家。
眼前保持一个姿势的人终于动了,安拙放下手中的笔,双手向上伸,做了个放松拉伸的动作。
“我饿了。”闫圳的声音响起。安拙回头:“家里有吃的吗?”
明明知道她嘴里的这个“家”是顺口说的,闫圳听了却觉温馨。主动打开冰箱查找起来,可惜什么都没有。他对安拙说:“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回老爷子那吃吧。”
离开的时候,闫圳扫见饭桌上散着的安拙做的随笔练习,他把它们收了起来。
重新回到小楼,老爷子见到二人直问:“昨天不是说在家住吗?怎么又离开了?”戚莹听到,打圆场道:“小两口有自己的空间,您有闺女女婿陪着还不够?”
戚老爷子笑了:“当然不够,只盼你们多回来几趟,八十了,我还能有多少日子?”
“呸呸呸,您怎么回事,平常可比我封建迷信多了,今儿这大喜的日子乱说什么,快呸一下。”
“这不是越活越明白了吗,可能八十是道坎吧,过了就什么都看淡了。”说着看闺女不赞同的样子,马上学着她的样子:“呸呸呸,哈哈哈……”笑得肆意,百无禁忌。
闫圳把礼物给姥爷,说是他们两口子的一点心意。来之前安拙想到了礼物的事,但闫圳说不用她管。安拙想想也是,他们家什么没见过,自己再精心挑选也未必入得了别人的眼。再说他们这次来,打得还是夫妻的旗号,她单送一份怪怪的。
给完礼物闫圳就拉着安拙去吃饭了。正吃着,戚家那几位儿子陆续都来了,一时院子里,屋子里,大人孩子的,哪哪都是人。闫圳稍微吃了点,就去跟他舅舅、表哥、表姐夫一众男性家人聊天去了。
安拙在戚家的亲属中发现了新面孔,有两位表哥都换了老婆,从戚家最是非的那几位的反应看,新换的出身应该都不行,倒是为她分去了不少火力。
还有一位表姐,带来的表姐夫一看就不是原来那位了,虽然以前那位安拙走马路上也不见得认得出来,但眼前这位绝对换了。除非原表姐夫换头换腿了,这模特的身材明星的长相,不介绍的话,安拙还以为是请来祝寿的表演嘉宾呢。
戚家不从商,婚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可看来互相利用完后,还是合不来的不在少数,离了再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安拙想到她与闫圳,可能要正好相反了,她这个身份地位配不上闫家的自请下堂,空出位置留给门当户对的。
“你怎么回事?”安拙正喝着饮料,闻言扭头一看,正是那位换夫的表姐,也是闫圳大姨的女儿。
“表,姐。”安拙实在是记不住她是几表姐了。
“我是你七表姐。记不住吧,小时候我们自己也记不住,闫圳问我,我问我妈。”
安拙笑笑没接话。七表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你呢,怎么想开的?来我家像完成任务,顺便蹭个吃喝,以前你可不这样。”
这位表姐安拙有印象,说话又冲又直,不爱搞那些有的没的。听她这么说,安拙也来了兴趣,问她:“以前我什么样?”
七表姐想了想,直言不讳:“一幅谨小慎微受气包的样子,外强中干,身体里像绷了一根弦,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安拙点点头,赞同她说的:“所以,被累到了,就不那样了。”
“咯咯咯,”七表姐怪笑起来,“这样才好,才有个美人该有的样子。”说着摸了下安拙的下巴,正好她的新老公找了过来,就听新表姐夫问她:“干什么呢?”
七表姐:“没什么,跟赏心悦目的小美人聊了几句。”表姐夫看了安拙一眼,安拙竟从里面看到了敌意与防备。
等人走后,安拙用手蹭了蹭她的下巴,大家族里人一多,真是什么怪人都有。这世上有比她还颜狗的人,与她只远观不同,人家直接上手。
院子里热闹了一下,安拙看了看,是百山大神来了。百山大神本名裘百山,四十四岁那年,说是开了天眼,从此越发的神,如今十几年过去,在玄学领域里,是位颇有名望的神级人物,所以没人再管他叫裘百山,只尊称其为百山大神。
安拙对这位百山大神印象不是特别好,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冲她眼一闭,周围人就都不说话了,弄得安拙十分紧张。玄学这东西,安拙内心里是不信的,只是还是保存着对未知世界的敬畏之心,也不会公开反对。
那天,大师这眼闭了足足有两分钟,期间安拙想开口发问,都被他一挥手禁止了。待他睁眼后,缓缓摇了下头,嘴里小声说:“原来如此。不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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