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仍在惊惶与后怕:“都是我不好。”
莫晗取了一杯热水递给他,逼着他坐下来。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护士病人来来往往。
南希喝完了热水小心地看莫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孟秋说什么都会跟你说。”
莫晗点头示意他问吧。
南希舔了舔嘴唇没有马上开口,似乎有些紧张和犹豫,也可能是没有想好怎么问。莫晗今天已经见识过他的笨嘴笨舌,耐心地等他准备好。
南希终于鼓起勇气,目光坚定而诚恳:“她为什么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我知道这样问很过分。我常常不确定她是否是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否真的喜欢我。我看过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跟和我在一起是不同的。她说是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我──”
他说到一半声音哽咽地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
莫晗看着他背过身去,抬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原来在孟秋面前,他也是一样的卑微与脆弱,跟其他男人一样。绝情或许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自保。她从包里抽了纸巾递给他,“孟秋特别骄傲,你知道的,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孩都容易骄傲,特别是在感情里。”
南希没有转过身来,擦过眼泪的纸巾被他揉成了一团攥在手心。他当然知道孟秋很骄傲,当初深深吸引他的正是她毫无遮挡的骄傲。天天泡在实验室的不管男人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沉闷,他也差不多。但没想到会遇到她这个异类,美貌不仅没有减弱她在专业上的能力,更让她像个闯入异世界的太阳,火热耀眼,叫他过目难忘。他追着太阳跑,早就做好了被
灼伤的准备,但是真正被灼伤时又疼得落荒而逃。
莫晗等他转过身后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和你在一起是不同的?”
南希苦笑都带着酷:“她说过是可怜我。”
莫晗叹气:“你就没有口是心非的时候吗?”
南希猛得看向她。
莫晗无奈地撇嘴:“这世上有些人看着跟太阳似的,其实也就是看着像,大家都是月亮,靠着别人的光芒才能发光发亮。”这一刻她想起了家里乱成垃圾场的池野。
南希如遭雷劈,愣了几秒后猛得看向莫晗,表情从震惊的不敢置信渐渐变成被点透的清醒。
人爱得卑微时便容易悲观和自怜,也容易误会。南希觉得自己很卑微,孟秋何尝不是?莫晗长长地叹气:“如果你是真的不想再见她,这次最好谈清楚。”
南希拼命摇头,恨不得把头摇断。
“不,我要见她,我要跟她结婚。”
他眼底又有了光。
莫晗欣慰又羡慕地笑了。
护士出来喊家属进去,南希掉头就往里钻,太过着急撞到了门框,整个人都弹出来了,被护士白眼警告:“慌什么慌,人还好好的呢!”
莫晗笑完他莽撞,放心地寻了安静的角落打开手机,方爱梅的三个未接来电带来的冲击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已经失去了想象中的威力。半月前方爱梅曾郑重其事地打电话问她:“爷爷走了,你会回来的吧?”当时她刚还完因为莫川欠下的信用卡,什么都没说。方爱梅挂电话时很失望,反复地说:“你爷爷最疼你了。”
不过半月时间。她淡定地定完机票又回了几个工作上的微信后才回拨电话给方爱梅:“我今晚的飞机,明早到家。”
“好,到了说一声,让你姑父去接你。”
方爱梅如意料之中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不用,我自己叫车。”
“你一个人回来?”
方爱梅还有闲心关心别的。电话里传来隐约的唢呐声,听不出喜庆还是哀怨。
“嗯,一个人。”
莫晗犹豫了几秒,俞肖川有在微信上问她:“在外面吗,怎么没接视频?”她错过了他的视频电话,还没回复他。
“带回来看看也好,大家都在。”
“多吓人,大家都在。”
莫晗想象俞肖川被家里人围住的场景,荒诞到失真。她赶紧抹去这多余又恐怖的想象。有些事光是想想都不行。
“你爷爷生前一直念你的事情。”
方爱梅又在重复这些话。莫晗沉默不应。电话里有人唤方爱梅,问她白布放在何处,她答了位置,在旧衣橱上方的两个木箱子里,满满两箱,莫尚荣五十岁时就早早买来备好,放了快三十年了。莫晗曾经取过部分做衣服胚样。
“还能用吗?”
莫晗问方爱梅。
“肯定能用,布又放不坏,再说你爷爷买得都是好东西。”
那批布是早就倒闭的国营纺织厂做的东西,用料扎实,品质都优于如今一些棉麻布。莫尚荣曾大方地要分她半箱做胚布,平时方爱梅偷扯半米都会被他念很久。
电话里那人没找着,又来问方爱梅。她移到旧衣橱的房间,唢呐声听得清晰,百鸟朝凤遇到喜事便欢喜,遇到丧事便悲伤。唢呐声敲碎了平静,莫晗不得不深呼吸调整。
“是牟叔叔吹的唢呐?”
这位牟叔叔是莫晗小学同学的父亲,十里八村红白喜事吹唢呐的都是他。他只会百鸟朝凤。
“还能有谁,就他会吹,现在年轻人都不学这个。”
方爱梅找到了白布,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吱吱
呀呀的,带着一股许久没有打开过的老旧劲儿,有人开始在旁边扯布。布料撕开的声音如鞭炮炸裂。
方爱梅跟那人说:“你看都好好的,能用呢。”
那人说:“还是以前的老东西好。”
莫晗默默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看孟秋,虚弱的她已经睡了。南希守在一旁,用手势告诉她没事了。
莫晗什么也没说,离开医院后直接打车去机场。
残存的夜色里雾气缭绕,车灯的光芒照不到远处,只能辨清山路两旁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有高有矮有密有疏,叶片上挂着白霜。远处大山深沉的颜色里沾染的都是深秋的冷气。早早苏醒的鸡鸣狗叫此起彼伏。已经铺上水泥的山路盘旋向上。
司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莫晗:“没走错吧?”他也是从山里跑到城里找活儿的人,才愿意接下这凌晨来的从机场跑乡下的急活儿,但对陌生山路依旧保持本能地畏惧。
“没走错,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司机狐疑地继续往前。走了十多公里山路了,路边只有零星房屋,破败外型像是很久没有住人了。莫晗记得以前那些房屋都是方圆十里的富人家。她降下一点车窗,冷空气迅速进入卷走了车内一些暖气。
绕过一处山坡大弯后,车前陡然平坦开阔,天色突然亮了,红日从远处山头蹒跚而起,浓重的雾气开始稀薄。路旁气派的洋楼渐渐增多,莫晗记忆里的旧房子都被拆掉了。终于有了点人气,司机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愉快地吹起口哨:“今天终于放晴咯,都下了半月的雨了!你运气真好,一回来就天晴。”
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响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莫晗提前下车,司机不解。
“家中爷爷刚过世,就不用送到门口了。”
大清早的,她怕司机忌讳。农村人爱迷信这些东西。
司机了然,掉头走前好心补上一句:“老人离开是常事,节哀。”
人老了,连死亡都成了常事。“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俗语农村人都会念。连医院都不愿意去的农村老人更容易听天由命,是豁达也是无可奈何。医院也没办法阻止衰老疾病和死亡。
晨光已经铺满路面,草木上的白霜被照得晶莹。空气里的暖意有限,冷风从四面八方卷来。莫晗竖起风衣领子,迈动脚步向前。
唢呐声比鞭炮声更具威力,凌厉地划开所有,包括人心。女人的嚎哭声毫无预警地响起。莫晗面无表情地接近那栋只在微信视频里见过的陌生又熟悉的小洋房。院子里来来去去忙碌的人,头上的白布刺眼。
莫晗推开院门。
院子里的人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都是莫晗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唢呐声停了一拍又继续。
穿着黑棉袄的胖妇女不确定地大声问:“莫晗?”是邻居家的粗嗓门婶婶,已看不出当年的苗条身段。
屋里女人的嚎哭突然停了下来。
莫晗看到小姑莫青萍顶着白孝布从灵堂奔出,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冰凉的眼泪蹭到她脖颈。
“你爷爷走了。”
嘶哑的嗓音好像一架老风车。莫晗很不自然地拥住她,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松香味,带着死人的气息。老家风俗习惯在灵堂点几个松香油灯,燃到逝者入土。小姑头上也添了很多白发。莫晗看到莫青松沉默地举着一串鞭炮走到院子外点响了。山中风俗,子孙回家奔丧都得先点上一串鞭炮,告诉老人:“我回来了。”
鞭炮响完,莫青萍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亲昵地又捏又揉:“好久没见了,你怎么过年都不回家啊。你瘦了好多,工作很忙吧?坐飞机还是动车,转车麻不麻烦?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大家都怕你没时间,真难得,你爷爷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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