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这么娇弱的。母妃爱重,也知你武人性子,担心你不懂好好照顾我,才有这么一提。”言蓁打断了萧景琰的话,她轻笑,“何况,我自小也是习武出身的,又承蒙母妃不弃教导医学,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萧景琰还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萧佑宁的叫唤声。萧景琰和言蓁相视莞尔,一起出去,就看到一个红红小小的身影冲过来。
萧景琰立刻弯腰把她捞起来,她拿小脸蹭了蹭他的脸,甜甜糯糯地叫:“爹爹。”
言蓁虽啐了一句“没规矩”,但也不拘着她性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娘。明天我可以和舅舅一起出去玩吗?”
萧景琰听到言豫津的名字,想起了他在螺市街的事迹,但又碍于是妻弟不好明说只是问她:“那舅舅有没有说带你去哪儿?”
萧佑宁摇了摇头,言蓁却懂了萧景琰的意思,笑道:“豫津虽然淘气,但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阿玖还不快下来,过了年就要五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我不!”小家伙把头一扭,埋在了萧景琰的颈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在萧景琰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萧景琰先是微微瞠目,然而看着不明所以的言蓁,笑出了声,拍了拍萧佑宁的背:“好,爹爹答应你。”
靖王府这厢想要借夏江安插在府里的耳目迷惑他;雪庐这边,梅长苏约蒙挚在雪庐密谈。
“你说靖王妃?”蒙挚惊愕,不知他怎么又问起靖王妃来了。
梅长苏放松腰身向后仰靠,目光中糅杂着一些晦涩难懂情感:“这几年我不在金陵,除了两年前火烧南楚连船这件事,我几乎没有听到过言蓁的任何消息。她在金陵时,出入宫闱,你想必是见过她几次,知道的多一些。”
蒙挚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是不好不回答。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只是不知道为何陛下异常地宠爱这位郡主。当年赤焰案发生之时,她还请求过陛下,让她见祁王一面。陛下居然还真的答应了。原本她与靖王的婚约是要作废的,陛下也有意把她许配给太子和誉王其中之一,只是那日她进宫,出来时不知道怎么了身上带伤,还是靖王一同出来的。之后第二天,陛下便订下个他们大婚的日子。小殊,你和靖王妃也算是青梅竹马,她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蒙挚的话让梅长苏抓住了事情边角,却还未能窥得全貌。
“蒙大哥,阿蓁当年怕是早看出来陛下对祁王和林氏一族的忌惮之心了。”梅长苏看着尽在咫尺的火盆,他叹息,“她曾提醒过我,我未曾放在心上;想必景禹哥哥也是如此吧。他与父帅都是如此信任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谁能想到他竟如此狠心呢。”
“那她……”
“她怕也是无能为力。”梅长苏想起当年在梅岭就这般凑巧遇上当年与父亲结交在江湖的那几位伯伯们,从而捡回一条命,怕是其中也有这位天机老人嫡传弟子的手笔吧,“她怕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会有影响吗?”蒙挚问。
梅长苏摇头:“阿蓁是一聪明人。她怕是知道我此行何意。她也知道隐瞒景琰,无论对我还是对她都是一件好事。如今庭生已经在我这儿了,他们迟早要来拜访的。”
他目光凝在手里的书上,心神不由地飘向远方。
只是任他神机妙算,也没有想到今夜言蓁就会来雪庐找他。
黑氅下那张清绝明丽的脸,星眸淡淡浩如烟海,她颔首一福,沉声:“阿蓁见过兄长。多年不见,兄长可安好?”
“托阿蓁在梅岭相救之福。”事到如今梅长苏知自己不可能在言蓁面前隐瞒身份,索性就承认了。
言蓁坐在梅长苏的对面,她拉下兜帽,接过梅长苏递过来的茶,细啜了一口:“若不是当日在金陵城外一见,阿蓁还不知兄长已经回了金陵。兄长,置身金陵所谋何事,我也明白。若是兄长有什么想知道的,阿蓁一定如实回答。”
梅长苏摩挲了手中的书,他目光不似当年那般明烈,也没有当年明亮透彻,却依旧深邃:“阿蓁,听闻你当年是,是见过景禹哥哥的。他可曾说过什么?”
言蓁抿唇,脸边梨涡若隐若现,她语气微沉:“当年,我带一个心腹去寒字号看景禹哥哥,为了不是质问他,而是将他偷换出来。可惜景禹哥哥不愿意,他怕早已心灰意冷。只是他不愿看到母族覆灭,托我前去相救。只是……我能力有限,只是拖了江湖的前辈前去相救。当时梅岭一战活下来的也不过千人吧。如今都在兄长的麾下吧。”
“是啊,若不是你相助,活下来的人怕是更少。”梅长苏一叹,给她的茶碗里添些热茶,“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只是我的身份请你不要告诉景琰。”
言蓁身形一顿,她早知梅长苏有此意,只是她有些心疼景琰。
“兄长此举,若是他日景琰知道真相,他该如何自处?”
梅长苏目光悠远而沉寂,语气中竟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他永远不会知道。”
言蓁凝视着梅长苏无言,半晌她起身又行一礼,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底兰花的瓷瓶交到他的手上:“此药乃是恩师所赐。与兄长的病有益,今日交与兄长。还要兄长珍重。阿蓁告辞。”
言蓁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梅长苏看着黑夜中高悬的皎皎明月,突然想起了他作为林殊时候,竟觉得恍如昨日。
言蓁回靖王府才知卧室的灯还亮着,她推门进去才发觉萧景琰坐在八宝桌旁碰着一卷书卷,神情在昏暗的烛光竟看不清楚。
“怎么这样晚了,还这么用功。这烛光这般暗,也不怕伤了眼睛。我去取夜明珠来,也好亮堂些。”言蓁把黑氅放好,转身正准备去取夜明珠,萧景琰拉住了她,他讪讪道:“不用了,我看完了。”
言蓁看着他神情有些尴尬,倒也没说什么。其实,她从一进来就发现了他手里的书拿倒了,他哪里是看书,分明是等她。
“今日,我悄悄去看了庭生。你放心,他在宁国侯府还算不错。只是……”言蓁拔了拔灯芯,把烛光拔的明亮一些,解释了今夜她为何出去,“我出侯府时意外的发现,这个貌似中立的朝廷柱石,竟然是东宫的人。”
“什么?谢玉是东宫的人。我上次看到谢弼为誉王鞍前马后,我以为……”萧景琰是一个聪明人,说到这里就明白其中的关键,“真是老奸巨猾。”
“可不是吗!若不是出来时意外看见了卓鼎风之子卓青遥,在那里听了一耳朵,怕是早回来了。”言蓁神思疲倦,褪去衣裳钻进被子里,打了一个哈欠,对着宽衣的萧景琰说,“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年金陵还没入冬就这般冷,也不知入冬了会冷成什么样。”
萧景琰听到她这么说,担忧她的身体,连忙道:“那我让下人在屋里加一个火盆。”
“别,火盆碳气重。闻着怪难受的。屋里又不冷,只是外面风大些罢了。”言蓁连忙拒绝,她知道放一个火盆在屋内烤,萧景琰怕是热得睡不好觉。
萧景琰拗不过他的王妃,只好作罢。安寝时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抱着她给她取暖。
“景琰。”
在一片黑暗中,言蓁温柔轻唤。
“嗯?”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莫名地让她安心。
“前路凶险。”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糅杂叹息。
“嗯。”
“我陪你。”
此情此景一如十二年前她嫁他之时的许诺,无论何种境地,她必生死相随。
“阿蓁。”他搂着她的手紧了一点,温柔地吻了她的鬓角,“你累了,睡吧。我在这儿。”
“嗯。”
第四章 与王同师
萧景琰起身的时候,言蓁迷迷糊糊地撑开了眼皮,正准备起来,又被一双手给按了回去。
“这些天你打理王府上下,又进宫侍奉母妃,想必是累坏了。再休息一会儿吧。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放柔了之后,听上去更有催眠的效果。
言蓁点头,怕冷似的裹紧了被子,翻身继续睡。
萧景琰凝视着她蜷曲曼妙的身影,眼中带着爱意与怜惜,心中有一团暖暖的热气充斥着心田。
他觉得昨天阿玖跟他说的事,也许早早地实行起来才行。
不然,王府确实也太冷清了一些。
言蓁浅浅地又睡了一个时辰,起身的时候才发觉早就过了女儿来请安的时间了,她想大约是景琰让她累极,才吩咐免了阿玖的请安。
他虽是武人性子,但对她却是极为妥帖,让她心头一热。
她摸了摸小腹,想起了女儿在他耳边说的话,她站的近又是习过武的,倒是听到了一些。只是她生阿玖便是极为凶险,又是恰逢她命中大劫,差点一尸两命。所以这么多年她和景琰没有打算再要孩子。
现在她的身体其实已经恢复到了她鼎盛时期,只是为了消减皇帝的疑心,才装作一副身体弱的模样。
若是能生下一子,届时庭生也会安置在靖王府,那时冷清了十几年的靖王府就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