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野从医院跑出去找你的那天,碰上了林闵他们。他们把孟野揍掉了半条命,后来也是他给我打电话我才找到的孟野。当天,孟野就因为失血过多拉进急救室抢救了一天。我不知道林闵和他说了什么,他从醒来就想不再招惹你了。”
阮蔓浑身颤抖着,她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老师,这事真的不是孟野哥挑起来的,是六中那帮人打球犯规,孟野哥才替我们出手的。”打球的那帮人围着从门口出来的张蕾你一嘴我一嘴的说道。
张蕾摇头,“就算这样,在校内打架斗殴性质是很恶劣的。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为什么非要打架呢?”
“老师,你去求求情吧..”
阮蔓咬着下唇,远远地望着办公室门口,她问:“孟野会被开除吗?”
刘睿阳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天一直到最后,校长都没有请到孟野的家长,倒是林闵表示自己可以原谅孟野,不计较这回事。
而给孟野的处分,学校领导需要商议。
一直到天黑,孟野他们才被从办公室里放出来。
孟野远远的就看见坐在楼梯拐角处等他的阮蔓,她正把书包铺在腿上,埋头做着试卷。
他站在楼梯上,没惊动她。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放进嘴里。他也不点燃,就放在嘴里叼着,双手插着兜靠在背后的瓷砖墙上看着她。
他的确觉得有些累了。
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熬了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这些莫须有的事让他感到疲惫。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可以无所谓别人对他的评价看法,说他抄袭也好,说他气死孟成军也好,他都无所谓,随他们说去吧。
但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想干干净净的去喜欢一个人。
记不清是从什么开始的,他开始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
她太美好了,他舍不得让她跟着他受一点委屈。
像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人,阮蔓扭头看了一眼。
目光在空中和孟野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什么时候来的?”阮蔓一边把卷子往书包里塞一边抬脚往楼梯上面走。
孟野眯着眼睛,偏了偏视线,嘴里叼着烟含含糊糊地答道:“没一会儿。”
“来了也不吱一声。”
“吱。”他配合她。
两句话的时间,阮蔓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
他一直都觉得阮蔓漂亮,从看她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他一直都没有告诉阮蔓,第一次看见她并不是在操场,而是在那个夏日的下午,他就已经看到过了她飞扬的裙角。
“阮蔓,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这段时间他瘦的厉害,两颊都有点稍微往下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是只有熬过大夜才会有的青色痕迹。
这句话不是问句,阮蔓知道,他是对自己失望了。
阮蔓摇头,“不是。”
“都知道了?”孟野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放在两指间夹着,两只手往后搭在瓷砖墙上。
没等阮蔓回答,他接着说:“又没控制好情绪,我是不是应该去上个情绪管理课?”
他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学校会给你什么处分?”
孟野皱眉,把指间的烟重新放回嘴里,然后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塞到阮蔓手上,“阮蔓,给我点次烟呗。”
他微微俯身,叼着烟的脸在阮蔓面前放大了几倍。
他的脸上没什么瑕疵,只是眼角的那个泪痣这样看倒有些明显。
阮蔓抬起手,摁下打火机。
火苗立马点燃了烟头,烟丝在火星中间刺啦刺啦的燃烧。
孟野撇过头,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烟丝味。
他说:“什么处分得看那长袜子的心情吧。”
长袜子,他也这么称呼校长。
这也算是一种不约而同吧。
阮蔓看着他娴熟的呼出一口烟,又猛地抽了两口,已经燃掉一大半的烟灰终于摇摇欲坠的掉落在地上。
“孟野,明天你会来学校的,对吧?”她问。
她怕孟野再一次破罐子破摔,或许学校只会给他一个处分,一切不会那么糟。
天空的颜色变成了墨蓝色,学校旁边的居民楼是万家灯火。他们甚至能闻到从窗口飘出来的饭菜香。学校四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楼上高三的学生在上晚自习,没发出一点动静。
走廊上的灯没打开,他们隐在黑暗中,没人看得见他们。
孟野低头,含住阮蔓的唇。
阮蔓下意识的把头往后仰去,却撞进了孟野的手掌心里。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一寸一寸的往里探。
唇齿间尽是烟味,周身的气息也被孟野身上的味道给包裹住了。他们就在黑暗中,互相试探着,同时又把最脆弱的那一面展露给了对方。
阮蔓在喘息中问他:“来吗?”
孟野不回答,他吻着她的耳垂,又吻她雪白的脖颈。
缠绕在他们之间的那根线越拉越紧,越绷越直。他们以为至少可以就这样,和对方纠缠一辈子。
孟野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那儿,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闷哼了一声,“来。”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阮蔓感到肩窝一凉。
孟野在黑暗中,在她面前,以一种极度倔强的姿态。
无声的哭了。
第43章 风 野有蔓草
陪孟野在外面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
阮蔓没让他送, 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往家那边晃悠回去。
家里的灯出乎意料的亮着。
阮蔓站在家楼下,疑惑的看着那盏亮起的灯。
是今早出门忘记关灯了吗。
她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心里没由来的慌了神。
门缝底下渗透出来的光在黑黢黢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
阮蔓几乎是连走带跑的上了楼, 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的单人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何曼君。
阮蔓拔钥匙的手顿了顿,表情有点怔住, “妈,你不是在培训,怎么突然来了?”
正垂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的何曼君抬了抬眼皮, 没回答阮蔓的问题,反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张阿姨说你们这学期没有晚自习。”
何曼君的语调平缓,听不出来什么太大的情感起伏。
阮蔓虽然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但她的脸上也没有透露出过多的诧异。
“和同学在外面一起吃了个饭。”阮蔓把书包拎进里屋, 眼神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明明一切和她早上出门前一模一样, 却又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哪个同学?”何曼君起身, 双手背在身后, 跟着她走进了里屋。
“付..”阮蔓刚想搪塞过去,就见何曼君把拿在手上的一个本子摔在了床上。
那个本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她放在床头柜里的那个本子。
看到本子的那一刻,她突然知道了那种不对劲来自于哪儿。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了一半, 里面空空如也。
本子被摔得在床上摊开,第一面赫然画的是她第一次在操场遇到的孟野。
她好像突然隔着时光又看到了去年九月的孟野。
少年肆意张扬,像夏日里的花圃里最疯狂生长的一株野草。
阮蔓的大脑放空了两秒。
“跟他是吗?”何曼君的脸上挂着一种阮蔓从未见到过的表情。难以置信中透露着一股失望。
“妈,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翻我东西的吗?”阮蔓垂着头, 看着自己的鞋尖。
何曼君不理会她的问题,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翻着床上的那个本子。
“所以, 不想离开桥城也是为了他?过年不去你爸爸那也是为了他?”何曼君的声音平静的有些吓人,通常她和阮蔓发火时,声调都会往上提几个度。
阮蔓抿了抿唇,没吭声。
“过年那段时间,你张阿姨和我说在超市看见你和一男生一起,我还半信半疑,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我还说和她说,我女儿多乖,怎么可能..早恋。”何曼君说早恋两个字时犹豫了一会儿,仿佛那是很难启齿的两个字。
“现在,我的脸打的真疼。”她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阮蔓。
大概是离开何曼君太久了,阮蔓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空气中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感觉了。
顷刻,阮蔓抬起头,看着何曼君。
她又把刚刚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所以你大老远来是为了翻我东西的吗?”
何曼君回答的很快:“翻你东西只是为了确认我的怀疑,顺便过来帮你办转学。”
阮蔓没想到何曼君早在她说不愿意离开桥城的那天,就已经怀疑她了。
是啊,自己转过那么多次学,念过那么多学校,就从来没有不愿意离开过哪里。
桥城是她第一个直接和何曼君说不愿意离开的地方。
不怪何曼君怀疑,桥城必定有什么东西让她舍不得了。
“我不转学。”阮蔓第一次没有顺从何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