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默默瞪了一眼坐在身旁正大口吃西瓜的赵女士,赵女士接到视线,挑眉回瞪过去。许父立刻认?,继续化身演员,按之前编好的剧本演下去。
“浪浪,你先别急。这事吧,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都怪你妈心理承受能力不强—”
“我妈心理承受能力怎么不强了?她今年都快五十岁了,还硬觉得自己貌比天仙,非要逼我人前叫妈,人后叫天仙,结果导致上次我和她一起去买菜,我不小心叫错称号,喊她天仙,那旁边路人和小贩的灼灼目光都快把我妈的衣服烧两窟窿了,她却没有丝毫扭捏没有丝毫脸红反而大大方方应了声,这心理承受能力会叫不强?你别老说别的,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由于许父一开始就按了免提,许浪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赵女士耳中,赵女士怎么听怎么刺耳,扔了西瓜皮就凑过来要开口理论,全然忘了这通电话的目的。许父见状一把捂住赵女士的嘴,用口型示意她别冲动,会穿帮。
待赵女士冷静下来,许父故意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不是咱楼上那个老李他女儿出嫁嘛,你妈就代表咱们全家去喝喜酒……”
老李他女儿李霏,比许浪小两岁,从小一个院长大的,是个学渣,高中毕业就没继续念书了,去了外地打工。这几年许浪在外地上大学,毕业也留在外地不怎么回家,也就很少听到关于李霏的消息。谁知再次听到李霏这个名字竟是她要奉子成婚了。
比自己女儿小两岁长得还不如自己女儿好看的李霏都要结婚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娃,而自己女儿毕业快两年了却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这个结论深深刺激到赵女士傲娇的自尊心了,再加上李母爱炫耀,自家女儿结个婚恨不得全小区人都知道,所以自此许浪开始过上了被赵女士花式催婚的痛苦日子。
从订婚到选婚纱到筹备婚礼,但凡赵女士知道些什么消息都要打电话告诉许浪。开头是吐槽李母这种大喇叭行为,中间是羡慕李母可以炫耀,结尾就是委屈巴巴地问许浪什么时候能让她也这样炫耀一把。
许浪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每次都是岔开话题使用甜言蜜语敷衍过去。
“说来你妈运气也够不好的—”许父又轻声叹口气,“你妈坐的那一桌都是一群孩子已经结了婚生了子的中年妇女,一群人在那里叽叽喳喳讨论自己的女婿儿媳妇和带孙子的心得,你没结婚,你妈没共同话题就不好插话,只顾埋头吃饭。”
许父喝口水,润了润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继续说道:“饭后散场时,你妈去了个厕所返回来打算去打个招呼就离场的,结果听到我们小区那个八卦婆在背后八卦你,说你念书没什么用,学历再高国家也不包分配对象啊,还说我们小区跟你同龄的就剩你没结婚了,还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妈这么护短,怎么能忍受?就过去跟人吵了起来。我刚下班回来,你妈就把这事给我讲了一下。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直嚷着受不了这种憋屈,我怎么劝都劝不好。这不,现在还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哭呢。唉—”
话讲完,许父捂着心脏处,重重叹了口气。
许浪听得心里发酸,一边暗骂八卦婆多管闲事,一边暗自思索如何安慰赵女士。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脑海。
许浪沉声道:“爸,我有一件事瞒了你们很久—其实,我有男朋友的。只是我不是那种喜欢秀恩爱的人,而且我觉得还不到时候,就没有让你们知道。我刚毕业时在一起的,想等着今年再稳定一些了,就带回去让你们看看。”
“真……真的吗?”许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当然!等会儿挂了电话我就把我们两个的合照发我妈微信上,你拿给我妈看,她女儿给她找了个超级帅的女婿!”许浪大声应道。
“那我们现在就挂电话吧!你赶紧发过来啊!”
“你别急啊,先—”
不等许浪把话说完,许父就挂断了电话,转过头一脸求表扬地看着赵女士:“怎么样?我演技棒吗?”
“特别棒!”赵女士捧着许父的脸,在他脑门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你在我心里就是新一代影帝!”
“嘻嘻!”许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捂着心口的手仍没放下。
“咦?许哥,你怎么一直捂着心口?是身体不舒服吗?”高兴过后的赵女士终于发现许父这一举动,着急地问。
“不是,是我良心有点痛。”
听了回答,赵女士舒了口气,随即打掉许父捂在心口的手:“痛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其实我早就怀疑她有男朋友了,我们的女儿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开朗,没道理没有男朋友!原来是一直藏着掖着呢!等会儿发合照了,明天我就去把照片洗出来贴到那个八卦婆门口,让她看看我女婿!欸,你说我要不要多打几张,出去玩时,谁说我女儿没对象我就甩她一张!”
许父:“……”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良心更痛了?
5.
相比较许父和赵女士的开心与期待,许浪这边就是火烧火燎地焦虑。
狼吞虎咽地吃掉所有的烤肉,三两口喝掉冰七喜,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许浪在心底对美食街恋恋不舍地做了告别,急匆匆地往家赶。
回到家,之前空调的冷气还没散尽,室内的清凉与室外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也驱散了许浪心底的烦躁感。
许浪随手打开空调,从卧室里抱出电脑坐在沙发上,等待电脑开机的间隙里,给沈一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很久才被接起,一道熟悉的清冽的嗓音响起:
“喂!”
“哥,我想—”许浪捏着嗓子甜甜喊道。
“嘟……”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这不能怪沈一川绝情,而是每次许浪用这种甜腻的嗓音喊他“哥”时,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比如十一岁那年,沈一川养了一只小乌龟做宠物,养了很多年小乌龟才长大一点,沈一川特别宝贝这只小乌龟,这事不知怎么被许浪知道了,非要嚷着让她带回家养几天,沈一川不愿意,因为许浪“动物杀手”的称号不是白叫的,养啥啥死,尽管有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说法,但是就怕许浪杀气太强即使连乌龟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可是他低估了许浪的执着,许浪可以连续一个星期给他买零食贿赂他,还等他放学跟着他回家只为见小乌龟五分钟,他实在耐不住许浪这可怜样,就给她养三天。
三天之后,许浪去他家还小乌龟,开门就甜甜地喊他哥,两手在背后遮遮掩掩,告诉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乌龟在她家玩起了绝食,所以变得很瘦。沈一川虽然有些疑惑但更多是庆幸,还好不是告诉他小乌龟死了。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瘦了可以再养回来的,而且乌龟嘛,如何能看出来它瘦了,就让她赶紧把小乌龟还给他。
然而,当许浪把小乌龟递给他的一刹那,他觉得许浪在侮辱他的智商。
什么瘦了,体积比他原来的小乌龟小了整整一大圈!
在他以断绝关系的威胁下,许浪才坦白,她回去后怕家里发现就用一个废塑料盆将乌龟偷偷养在窗台上,结果最后一天晚上忘记拿进来了,早晨再去看时,盆里已经空空如也。许浪怕他生气就去宠物市场重新买了一只企图蒙混过关……
就这样,因为许浪,沈一川失去了他人生中第一只爱宠。
再比如十六岁那年愚人节前一晚,许浪等他放学,甜甜地喊他哥,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学长,一直不敢说,想趁着愚人节这个适合告白的日子给学长递封情书,既表达自己心意也不怕被拒后两人太尴尬。他喜闻乐见,早盼着有人能收了这个闹腾精,所以许浪想让他帮忙递情书,他欣然答应。愚人节那天,他趁着下课去学长所在的班级,正准备把情书递给学长时,恰逢老师提前来教室,目睹这一切。老师看着那封淡蓝色信封,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就把他们叫住,收了那封情书。老师当面拆开看完后,略带同情地看了沈一川一眼就让他离开了。
沈一川惴惴不安地带着大堆零食去许浪那里负荆请罪,许浪表现出的宽容大方让沈一川暗自立下flag:以后要对许浪再好一点!
“人不能随随便便立flag”“今天立最大的flag,明天打最响的巴掌”这两句至理名言沈一川当时年纪小还不懂。不过没关系,当天他就得到验证。当天晚上放学,学长就在门外等他,带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语重心长又委婉地跟他讲了一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要好好学习”“你还未见过更广阔的天空”“人生别这么早就下结论”“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这类的话语。他不明所以全程只会点头想着要把这些话再委婉一个层次转述给许浪,免得打击她的少女心。
直到学长离开前把信返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心态放好祝他早日遇到心爱的女孩时,他才察觉一丝不对,顾不上个人隐私,打开了那封情书,前面都是表达对学长的爱慕之情,没任何问题,只是最后署名不是许浪而是沈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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