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是芥末草莓味 (来恰酒)

　　那不是一个很真诚的笑，鹿念想，甚至让她觉得有点虚伪。
　　她看着青年，莫名联想到了在深海里那只频率总低于其他同类的鲸鱼，和在月球上与地球失联四十八分钟的宇航员。
　　他面对着他口中的朋友，却好像背对了一整个世界一般。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那个姐姐拿傅亦安手机给她打电话时说对王八哥说的话。
　　“——不给我就把你赊账到傅亦安头上的事儿告诉他。”
　　“——你懂个屁，男人的话能信？”
　　这两人，鹿念有些难过地想，真的是他的朋友吗？
　　她背后的电梯门打开的提示音一响，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鹿念犹疑了半秒，脚下一动，向着大堂门口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外头日光灿烂，风和煦地拂起门口灯笼的流苏，当她站定在门口的小路前，傅亦安他们的身影已经在小路的尽头。他们的跑车就停在路边，那个大姐姐走到了驾驶位，一行人已经要上车。
　　来不及了，鹿念喘着气想，自己追上去又是要去干嘛？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成年人。
　　——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意味着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且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鹿念喘着气，在势头很猛的阳光下，一咬牙，又抬腿向小路的尽头跑了过去。
　　她奔跑在家门口通向小区马路的小道上，一排排的绿化林在她眼尾扫过，看到尽头王八哥已经在拉开车门，傅亦安就要进车——
　　林荫道上，少女的红裙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在两侧葱绿的灌木丛间，像是舞动的火焰。她有些不顾形象地向着小路的尽头跑过去，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
　　“——傅亦安！”
　　她在小路的中间边奔跑，边对着那辆车扯着嗓子叫他。
　　她好像看到了远处，青年的身形停顿了下，一下觉得有了希望。
　　“你等一下！”她对着那青年，将近是用喊地在说，“——我有话和你说！”
　　-
　　.........
　　...
　　十分钟后。
　　小区里树荫下，鹿念坐在石台阶上，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膝盖看。
　　几分钟后，傅亦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支矿泉水。
　　鹿念僵持半秒，还是抬手接过了水。她拧盖子时才发觉对方已经帮忙拧开了，于是将盖子取下来仰头就开始咕咚地喝水。
　　等她喝完了水，傅亦安才在她身边空的位置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傅亦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语调慢悠悠的，“我觉得你刚刚喊我那声，在你家都能听到。”
　　“.....”
　　鹿念呛了下，猛地咳嗽起来。
　　“小朋友，你最好能说点儿什么出来。”傅亦安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神色倒是稍微认真了些，“我可是把自己组的酒局推了，在这陪你坐大太阳底下聊天。”
　　鹿念装模作样咳得肺都要出来，边在内心疯狂捏冷汗。
　　她能说出个屁来，鹿念内心疯狂咯噔，她那会儿就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能和他说什么？鹿念绝望地想，告诉他王八哥赊账的事儿好像不太道德吧？
　　这只能靠演技混了。
　　鹿念在内心握了握拳，打算让他猜测自己要说什么，然后顺着他讲的说下去。
　　过了好一阵，她才从咳嗽中缓缓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朝他看过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她表情胆怯，嗫嚅着和他说，“要不然你猜一下？”
　　“....”傅亦安扯了扯唇，“不猜，快说。”
　　“可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嘛，”鹿念十分造作地红了眼眶，捏了把眼角还没憋出的眼泪，“你硬要逼我说，我也说不出来这个样子。”
　　她自动把自己代入了怀揣巨大情报的女战士，演出一副在敌人面前宁死不从的样子，实际上内心紧张到极致，深怕对方看出自己在演。
　　傅亦安盯着她，看了两秒，忽地笑了声。
　　“行，”他顺从，“我猜。”
　　鹿念瞬地松了口气，再接再厉地红着眼眶，眼泪汪汪地对视上男人那双色泽好看的眼眸。
　　“以我丰富的人生阅历，”他弯起唇角，懒散道，“你这种情况，一般是打算要...”
　　鹿念还真被他吊起了一点胃口，眼神催促他接着往下说。
　　他看着她，语速很慢，将近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和我表白。”


第29章 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鹿念在那一刻, 彻底沉默了。
　　她仿佛听到她的心脏，像十二年前刚学板桥时自己摔在地上的瞬间，咚地摔在胸腔里, 连带整个人都跟着发麻。
　　然而最让她觉得神奇的是, 对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依旧面不改色, 神色悠哉至极, 像是说了句天气不错之类无关紧要的屁话。
　　“...你, ”好半晌，鹿念才能找回自己的意识，艰难地发出声音, “...猜错了，嗯, 错的有点离谱。”
　　“是吗，”傅亦安看着她笑，眉梢轻佻，“看你这么久没吭声, 我还以为我猜对了。”
　　鹿念本意就是打算他猜什么，自己就顺着说下去, 没想到对方能狗到这个地步，这会正在挂肠搜肚地想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眼尾扫到对方已经在点开打车软件了，似乎又要走，她一时急中生智, 飞快地想到一点。
　　“其实你猜的很接近了, ”鹿念轻咳了声，“...就是我有个朋友，她的确是想要告白。”
　　傅亦安手上动作停顿了下, 稍稍抬眼。
　　“我那朋友，你明白吧，”鹿念大脑飞速运转，边胡掐，语气还特诚恳，“人倒是挺好看，就是母胎solo，从来没谈过恋爱，你懂我意思？”
　　傅亦安看着她，中肯道：“也许。”
　　“所以她就愁啊，不知道该怎么表白。然后就来问我有没有认识有经验的朋友。”鹿念边说，边拍了拍他的肩，“我这不立马就想到你了？”
　　小姑娘表情都真挚的不行，看不出丝毫破绽，像是真的很虚心地在和他讨教问题。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觉得，自己是有经验的了。
　　“问个问题，怎么还人身攻击。”傅亦安扯了扯唇，随意问，“你那朋友想告白的对象什么样儿？”
　　鹿念好不容易在脑海中无中生友地模拟出这个朋友的情况来，对方下一个问题又完美避开。
　　情急之下，她只能根据脑海第一时间想到的内容回答。
　　“...长得帅？”
　　傅亦安挑了挑眉，没接话。
　　鹿念大脑飞速运转，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傅亦安的场景。
　　“...是真的，还蛮帅的。”
　　“...眼睛在阳光下，会非常好看，让人挪不开眼那种。”鹿念渐渐有了话讲，缓慢陈述道，“衣品也不错，总之是那种，给人第一印象很好的人。”
　　“会在一些细节上特别讲究，让人觉得是被在意的。”鹿念歪了歪脑袋，想到他平时说话的样子，“虽然有时候挺狗的，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傅亦安听着小姑娘讲，倒是没听出来她这会讲的男生是谁，但有件事却在此刻尤为清晰。
　　就是这小姑娘口中的朋友，八成是不存在的。
　　她在描述那个男生的时候，眼里的情绪清清楚楚，动心的人就是她自己。
　　心情莫名因此变得尤其沉闷，傅亦安低下眼睫，听她讲述完所有的陈述，才开口。
　　他把语气放的平淡，边笑，“听你这么说，这男生还挺优秀。”
　　听当事人自己夸自己，鹿念莫名有些乐，弯了弯嘴角：“还行——倒也挺自恋的。”
　　日光和煦，少女的笑颜在此刻却尤为刺眼一般。
　　傅亦安眉心微动，挪开了视线。
　　“那我建议，你这个朋友，”他语气状似随意，“还是早点放弃吧。”
　　鹿念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笑意一时僵在嘴角：“啊？为什么？”
　　傅亦安看着树荫之外的灿烂阳光，只觉得此刻的天气也又闷又热，小区里挂着的红灯笼也面目可憎了起来。
　　“照你说，这么优秀的人，”他平静道，“要是看上你那朋友了，也不会让女生来表白。”
　　鹿念一愣，对方的话在她脑海里转了几圈，到最后她还莫名其妙地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的确觉得，如果傅亦安这种人喜欢上谁了，靠他满嘴骚话的本事也很快能将对方套到手，不会等到对方告白的那一天。
　　这么一想，鹿念瞬间替语境里那个朋友难过了起来。
　　“可是万一...不是万一，就是我这个朋友真的很喜欢他，”鹿念没忍住争辩，“就这么让她放弃，她也不会甘心的吧？”
　　“小孩才都要，成年人只有选择。”傅亦安看着前方，像是没了兴趣，漫不经心回答，“告了白就做不成朋友，和不告白继续做朋友，你让她自己选吧。”
　　话挺狠，但现实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到底是过来人，鹿念想，随便一句都直戳要害，把她随口瞎扯的一段情感剖析的明明白白。
　　鹿念几乎已经代入自己那个朋友了，咬着指甲纠结了会儿，最后有些颓然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