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绝处逢生,欧阳婧涟总劝自己再给一次机会吧。
万一这次机会就押中了呢?
但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给了机会后,多少次的重蹈覆辙。
就算高跟鞋的鞋跟陷于泥泞,欧阳婧涟也还是抵着踉跄,一步步地往车门的方向走。
她现在好冷,好饿,她只想上车,什么等到上车就都好了,她就这么一句句地安慰着自己。
偏偏现实总不叫她好过。
“欧阳婧涟!”
身后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震怒呼啸在刺耳寒风里,仿佛有逼痛人神经的能力。
欧阳婧涟的心脏重跳了下。
还没等她闻声转头,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利落地敲进她心房。
男人动作干脆地一把拽住意识有些涣散的她,将她手上的伞推去,把她一下揽进自己怀里。
黑色的单人伞坠落地面,欧阳婧涟被焉铭迦拽进他的双人伞里,指腹感受到细微的潮湿,抬手才发现是她伤口溢出的血。
他瞬间就急了,皱眉,“怎么回事?”
而欧阳婧涟根本没能想到焉铭迦真会出现在眼前。
她怔愣地望着他,好久都没能拿出任何反应。
她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她如鲠在喉,竟怎么都说不出话。
兴许是雨水迎风飘进了她的双眸,欧阳婧涟突觉眼眶有些发烫,双眼被淡薄氤氲蒙住,男人英俊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
她这次给的机会算不算是终于等来了反馈?
焉铭迦等不到她的回答,只当她是被这突来的情况吓怕,下意识就是抬手揉着她脑袋,哄似的安慰:“没事,我带你回家。”
由此,交缠繁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喧嚣到了极致。
所有出处都相继有了归处。
欧阳婧涟本不想哭的,但她又冷又饿,敏锐的感官支配得情绪越发泛滥。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亦或是该做什么,来缓解现在仍旧紧绷到岌待断裂的心弦。
唯有哭的发泄,能把她这么久以来等待的煎熬发泄透。
焉铭迦抱紧她,原先担惊受怕到席卷而过的情绪也像是因为怀里的泪人而慢慢地归于平息。
在来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想过太多可能,却唯独没想过眼前这种见面方式。
简单的一个拥抱,像是打破了一切枷锁,细线的密密牵连,将他们两颗疯狂跃动的心脏都扯到一条线上,再无水平参差。
“我不是故意关机。”欧阳婧涟这会还想着解释。
焉铭迦叹了口气,低应:“我知道。”
可欧阳婧涟并没说完。
她哭着哭着情绪来了,崩溃似乎只在一念之间。
任由狂风骤雨在耳畔施展,她的话音低不可闻,低入尘埃,却仍能被他捕捉到:“我原本想接来着,可是手机没电了。我就想着以前每次打电话,要是不接,你都凶得要死,要我给你道歉。我想着回去就给你道歉来着,可我没想到你会来。”
欧阳婧涟抽噎半天,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绕了进去。她在他怀里,拼命汲取温暖,不见休止。
“你现在不是该在开会吗?”
焉铭迦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该怎么说,说他无心开会只为找她吗?还是说他想见她就必须要来找她?
多种多样的答案,最后终是汇成低哑沉重的一句:“我想你了。”
这一刻,风声骤止,泥泞滚石都蓦然丧失了放肆的成本,悄无声息地归于沉寂,沉淀在身后的山柱,为他们做出最鲜明的陪衬。
见她怔愣,他抬手替她抹去眼角漫溢散出的泪,不失耐心地重复:“你没听错。”
“是我想你了。”他说。
第52章 欧阳婧涟*焉铭迦
某一瞬间,这话像极霎时间点亮的大亮天光,肆无忌惮的猩光蔓延,扩散,压抑,再到最后的肿胀不堪,一路烫进血液,烧进她空落的心房。
很快,所有的感情都在这几个字的酝酿中蓬勃生长。
欧阳婧涟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前男人沉着深情望着她的目光。
不过简单的几个字,欧阳婧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年,等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等出多少个寂寞荒芜,终于在今夜守到圆满落幕。
欧阳婧涟闭眼,潸然泪下。
泪蕴湿她整张脸,无以复加的发泄哭声在他衣襟前痛快流露。
焉铭迦显然也没想到欧阳婧涟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她受了委屈,无以倾诉,只能通过哭来表达所有。
可他越哄,她哭得越凶。
欧阳婧涟不能等,也不敢等。
她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脖颈,严丝合缝的亲密相拥。
她可以丝毫不再去管旁观者的犀利眼光,只求能够随心所欲地把最真实的她统统交待在他面前。
她生怕漏一点,差一点,他就看不到她的真心,又会转身就走。
所以到手的机会,她绝不能放任浪费。
欧阳婧涟哭花了眼,虚弱到浑身发软,却也发了狠地一步都不给他转身离开的机会,嘴上不断喃喃重复:“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知道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我白天想你,晚上想你,每时每刻都把你挂在自己的心上,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焉铭迦望着她泪眼涟涟的清眸,心中犹如锋利刀刃剐蹭而过,逼他刺痛难忍。
他想出声,却还是无力到说不出话。
他知道,他的女孩其实性格温软,却偏偏被他逼到需要利用质硬的盔甲才藏匿自己的真心。
一路看她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后悔。
但欧阳婧涟猜不到焉铭迦心中所思所想。
她转念想到昨夜的那个梦,那个夜晚的旖旎,眼前的一切就仿若蒙上虚假滤镜,弥漫在她眼前,导致她连他的模样都辨不清晰。
欧阳婧涟没来由地紧张,没来由地想要证明自己。
这么多年以来,她妄自菲薄,她作茧自缚,妄图用丝缕相迎的温暖去感化他那颗冰冷的心脏。
却自以为失望所归,屡屡败退。
殊不知,她的感情早已过火。
自第一次的灼烧过后,她就早有了洞穿他心的能力,如同火烧的烙印,硬生生烫得他满心空落,只为引她住进。
他又怎能说服自己安然地放她走。
焉铭迦早该选择妥协,早该选择回头。
是他多年的执拗造就了现在她一身的伤,是他亲手把该好好疼爱的她送进日复一日的情感深渊。
焉铭迦已然连呼吸都在发颤。
精神的压抑和心绪的痛悔,无一不在这狂风骤雨天中洗涤他过往的尽数荒唐。
焉铭迦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这一次,他必须知错,必须低头,必须在人流如潮的汪洋海域中靠自己把她找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未所不可。
他吻她的眉眼,咸湿却温热,只听低哑的话音,额外的覆重:“你说的每一句,我都相信,我想带你回家,先跟我回家,好吗?”
欧阳婧涟冻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情绪的逐渐饱和几近迸裂到她心脏剧烈又疯狂的跳动,仿若下一秒就快跳到嗓子眼,更多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可临近此刻,欧阳婧涟竟都不想说了。
他刚刚说什么了。
他说他想带她回家。
他终于要带她回家了。
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欧阳婧涟一下子都找不到词来描述当下的心情,一会笑一会哭的,简直把喜极而泣描摹得透彻至极。
因为公路的两截分段,所以下山的路需要绕圈,比来时的路走得艰难得多。
欧阳婧涟其实已经很累。坐上副驾,暖气熏染,她盖着焉铭迦的西装外套,体温渐渐暖到来了困意。
但现在眼前的画面太过不真实,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让她猝不及防。
欧阳婧涟生怕一睁眼,发现焉铭迦的出现不过是不切实际的一场梦。
所以她都不敢闭眼。
焉铭迦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状态,堵车时还分出心思揉住她手,轻轻地摩挲,如是在躁动不安的血液里注入一针安定,让她放心。
欧阳婧涟终于还是没能忍耐得住,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时,周围光线漆黑黯淡到伸手都不见五指。
欧阳婧涟平躺着反应了几秒,潜意识还停留在焉铭迦来找她的那个场景,冷不丁地又因为环境的折转而吓出一身虚汗,直接起身坐了起来。
环视着周围落针可闻的这个陌生房间,欧阳婧涟突然觉得头好疼,掀被窜进的凉风驱散了被中藏住的大半暖气。
可还没等欧阳婧涟反应过来,她的右手就被侧向的轻力骤然拽下。
焉铭迦就躺在她旁边,只是呼吸很淡。
他睡觉向来很浅,她忽而坐起的动静直接叫醒了他。
焉铭迦很困,但他现在更在意对欧阳婧涟的关心。
所以把她揽到怀里后,他伸手替她掩好肩膀处的被边,掌心还在不知疲惫地顺着她的长发,拖着磁沉的嗓,低声:“我在旁边,再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