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多看,程昔赶忙转过头去,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若不是顾明潇一直牵着她的手,几乎要忘记了往前行走的动作。
众人行至顾府的后花园,见前头立着两道人影,顾明潇赶忙示意丫鬟们躲起来,自己则是牵着程昔的手,往前面悄悄挪了挪。
“沈公子,我听说你经常要去翰林院藏书楼编纂文献,想来很是辛苦。我自己亲手做了一个香囊,里面放了许多提神醒目的药材,最是适合春日配戴。针角粗露还请沈公子莫要嫌弃才好。”
顾明漓的声音缓缓传来,自袖中掏出了一个黛色香囊,因为离得远,只能瞧见香囊尾端坠了两排鲜红色的穗子。
按理说,沈青舟即使跟顾家来往再亲密,说到底还是外男。顾明漓虽不是嫡出小姐,可出身勋贵人家,怎么能不知晓礼数。
程昔微感诧异,心道顾家两姐妹居然同时喜欢上了沈青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缘分。一旁的顾明潇早就咬紧可牙关,一副随时随地都要冲出去的架势。
第12章 心意
却见沈青舟并不伸手接,反而委婉的拒绝道:“顾二小姐的厚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前几日青莲才给我新做了一个。你知道的,她素来爱拈酸吃醋,回头定然要同我恼的。”
顾明漓一听,目光顺着沈青舟所指,果然瞧见了一个碧色香囊。她不甘心,又接着道:“青莲最是识大体了,怎会为了这个拈酸吃醋?沈公子拒绝人的理由,都这么敷衍吗?”
这回还不待沈青舟开口,顾明潇已经小声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程昔生怕她跑出去棒打野鸭,赶忙拉住她,小声道:“大表姐不可,你现在若是出去了,难免落人口实。你是顾家嫡出小姐,怎能为了这种事情自贬身份。”
顾明潇道:“她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准我去教训教训?明明知道祖母要把我订给沈家,她还偏偏跟我争!歌姬的女儿就是低贱!”
程昔忙道:“大表姐先别动怒,看看再说,我想沈公子是正人君子,肯定能处理好的。”
顾明潇这才平静些许,同程昔躲在假山后面继续偷听。
却听沈青舟道:“顾二小姐蕙质兰心,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前面还有些事,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着,沈青舟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顾明潇脸上才见了喜色,忽见顾明漓追上前去,从后面一把环住沈青舟的腰,哽咽道:“沈公子为何对我这般绝情?我自知自己只是庶出,比不得大姐姐。可放眼京城,我也不算差。再者说,宁王府世子一直钟意我大姐姐,沈公子虽当朝为官不假,可哪里能争得过皇亲国戚。你还不明白吗,你我才最为般配!”
沈青舟眉头一皱,一把将顾明漓挣脱开来,敛眸斥责道:“请顾二小姐自重!在下对小姐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何来的绝情一说?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顾明漓追不上去,脚下一软扑倒在地。沈青舟却是一步都不曾停过。
“下贱蹄子,丢尽了顾家的脸面!”顾明潇怒骂一句,提裙就要出来,却被程昔硬拽了回去。
“小奶昔,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今个就要好好教训教训顾明漓,让她知道什么东西不该惦记!”
“表姐,冷静!”程昔将人拽往一边,招呼着丫鬟婆子们赶紧散了,回眼见顾明潇满脸怒容,遂低声劝道:“大表姐,不是我要拦你。关键捉.奸在床,讲究的是证据。二表姐虽然倾慕沈公子,可到底是隔着一层关系。你若是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毁了二表姐的名声不说,还连累了沈公子!”
顾明潇一听,便道:“我如何会连累了沈公子?我巴不得他好!”
程昔:“大表姐,你想啊。二表姐居然敢在这种时候邀沈公子私会,难保不是想让人撞见。届时传扬出去,没有的事也说成有了。沈公子自然是冤枉的,可也没人会信。如此一来,老太太为了顾及两家的交情和顾家女儿们的声誉,必然会将二表姐许给沈家。”
顾明潇大怒:“她想得美!区区庶出,纵是如愿以偿嫁到沈家,也是妾室!”
程昔道:“妾室不妾室尚且不好定论,可若是大表姐今生非沈公子不嫁。即便是外祖母和舅母肯让你嫁,可你每日和二表姐朝夕相对,怎能不心生怨怼?”
顾明潇暗暗思索,觉得程昔说的很有道理。可她又不甘心,跺脚恼道:“难不成就这么饶了她?那她日后若是再去纠缠沈公子该如何是好!”
程昔笑道:“那好办,回头表姐只须得在舅母面前稍微提上只言片语便可。只是不要同外祖母提。”
秦氏疼宠女儿,自然忍不得旁人染指顾明潇的心上人。可老夫人却不同,既然宁王世子倾慕顾明潇许久,难保老夫人不会为了顾轻言的前程,而将顾明潇许配给宁王世子。
届时,为了顾沈两家关系,再将顾明漓嫁入沈家,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顾明潇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赏花的心思。转个头就去找秦氏了。程昔也觉得乏了,懒得同那些小姐们客套,干脆回墨兰院休息,眼不见为净。
第13章 掩耳盗铃
不知顾明潇具体是怎么同秦氏说的,反正第二日秦氏就随便找了个由头,让顾明漓跪祠堂罚抄《女德》十遍。要知道《女德》讲的是约束女子的行为,秦氏此举不仅暗讽了顾明漓行为不检点,还连带着狠狠整治了她一番。
如此,顾明漓便派人来学堂请了一日的假,魏先生也没多说什么。只带着众人学了一篇新课文,这才走至程昔跟前,看着她写字。
程昔原是假意写得不好,可若是装过头了,难免让人心里不耻。只得越写越工整,越写越漂亮,魏先生连夸她有悟性,这才不那么紧盯着了。
眼下春日天色正好,亭内四处通风,花香鸟语,馥郁的清香几乎要同砚台里的墨汁容为一体,连写出的字迹都是香的。
程昔被春风吹得微熏,两扇眼皮老是打架。她又不好在课堂上睡觉,只得攥着笔勉强收敛心神。
可越是挣扎着想要打起精神,眼皮就越来越重。忽然,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程昔骤然清醒过来,左右环顾一周,见魏先生正立在讲台上翻看书卷。而顾明潇等人也都在聚精会神的练字。
程昔心里暗暗疑惑,只当方才是错觉,又要合眼继续小憩。结果脑袋立马又被砸了一下,这一下感觉真真切切,她寻了一圈,在地上找到了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瞧,上面画着一只兔子。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可勾勒得栩栩如生。
定然是顾轻言,除了他,没别人!
程昔暗恼,见魏先生没看过来,悄悄地环顾四周,只见和煦的微风将竹席吹得轻轻摇曳,连带着上面坠着的风铃都响成一片。她没瞧见人,以为顾轻言只是戏耍她一下就走了。
刚要松一口气,头顶忽然一暗,程昔心惊,抬首却见魏先生已经走至了她的桌前。
“字也不写,东张西望什么呢?”
魏先生照例是打扮成书生模样,面容严厉,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温和。想来也是不想吓着程昔。
“我……”程昔抿唇,悄悄地将纸团藏了起来,装作一副苦恼的模样,抬脸问道:“我只是在想《吕氏春秋.自知》里面有一个典故,叫做掩耳盗铃,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魏先生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
程昔笑道:“就是这个,多谢先生指教。”
如此,魏先生又看了程昔两眼,这才抬腿走开。
顾轻言侧着身子,隐在柱子后面,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微微一笑。她果然猜得出来,还暗暗讽刺他这是“掩耳盗铃却不自知”。
这个表妹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容易挨到下学,顾明涟提议想出府买些胭脂水粉回来,立马就得到了顾明潇的首肯,拉着沈青莲和程昔要一道儿去。
程昔原是不想出府,可顾明潇却道:“那可不成,我娘很少应允我出府,我若是去求,她定然不肯同意。可你不一样,祖母这般宠你,定然会准了的。”
原来顾明潇还打着这种小算盘,程昔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姐姐们的兴头,遂答应一同去。
老夫人一听程昔居然想出府去买胭脂水粉,当下就允了,还刻意交代顾明潇好生看护着程昔,莫让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顾明潇自然是满口答应,立马就拉着妹妹们一同出府去。早有下人将马车备好。顾家的马车自然非比寻常,前头还挂着印有顾家标志的灯笼。四人坐进去也不觉得拥挤,一路笑闹着往街中央行去。
顾明潇许久未出府,忍不住挑起一边的车帘,见外头小贩在叫卖着糖人,遂同程昔道:“表妹快看,有卖糖人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人了。因为姑母怕你吃多了糖会牙疼,总不许我们给你多买。你便常常去缠着我大哥哥要糖吃。”
一提到顾轻言,程昔立马抿了抿唇,也不再去看糖人,只小声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表姐怎么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