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里的你 (明夜青梅)

　　平时，乔父乔母坐飞机虽然不会订商务舱，但是真没体验过不给吃一口饭、喝一口水的航班。
　　不提供晚餐和饮品就算了，一路上空姐一直在推销各种商品，飞机模型、空姐丝巾、纪念贺卡、铁盒饼干……婉言谢绝陈晖特地准备的小面包，乔母让空姐准备五份盒饭——该航空虽然不提供免费的晚餐，但是提供有偿盒饭呀，还是非常人、性、化的。
　　一份盒饭五十元，五份就是二百五，这个数字让乔母心情不太美妙。
　　陈晖当然是婉言推辞一番，不过买都买了，再拒绝就浪费了。
　　陈母也向乔母道谢。
　　不知陈晖是怎么和陈母交待的，陈母对待乔父乔母自带一股亲近与热情，正巧几人的座位是挨着的，陈母和乔母坐在一处便滔滔不绝聊起自己的儿子。
　　她的儿子从小到大都特别优秀，小时候写作文就总被老师表扬，参加作文比赛还获得过一等奖，初中、高中都是语文课代表，老师都夸他语文好，上大学那就更不得了了，是村里屈指可数考上大学的才子之一，成为了全村的希望，来到魔都这样的超一线大城市发展……
　　说完学业，陈母就又开始讲起自家儿子在工作上取得的辉煌成就。在杂志社受主编重用，每年都被评上先进，同事们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而且每年年底都能拿到一笔年终奖。现在，儿子又考上了公务员，成为铁饭碗中的一员，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说完事业，陈母又说起儿子的美好品格，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小晖从小就孝顺，工作赚了钱总给我买这买那，这次趁着他考上公务员还没报到，非要带我旅游，多么孝顺贴心。而且，这孩子会过日子，平时从不大手大脚花钱，不抽烟不喝酒，更不会吃喝嫖赌那一套。他工作才几年啊，就攒够了首付，在魔都买下一套房哦。”
　　“不靠家里在魔都买房，小陈工资很高啊。”乔母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做记者工资会那么高。
　　“可不是，”陈母一脸自豪，“小晖每个月挣一万多，年底还有好几万奖金，可能挣钱了。”
　　乔母：……这个薪资水准放在乡下老家肯定挺高，可放在魔都也太不起眼了吧？魔都的房价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乔母试探着和陈晖聊了下关于房子的事情。
　　结果是，偏远郊区老破小，五十九平小二室，首付三成，贷款三十年。
　　乔母看着陈母提起儿子一脸自豪的模样，看着陈母对五十元盒饭一脸肉疼的态度，看着陈晖将盒饭里的肉挑给自己母亲吃，自己就着小面包配菜汤的吃法……第一次觉得本分、淳朴、孝顺、会过日子的陈晖不一定适合自己爱美又矫情的女儿。


第三十八章 “别问，问就是后悔。”……
　　珠宝展第二天, 乔筠的展位依然门可罗雀，不过乔筠已经完全不care了，倒是周姝妍和绮绮看不过去, 给她介绍了几个客户——毕竟三家店在商品定位上有差异, 古董珠宝、古风首饰、时尚珠宝属于不是分类，虽有竞争, 但亦可合作。
　　乔筠也在绮绮的展位入手两串高古的古珠, 在周姝妍的展位入手一支K金镶嵌的翡翠步摇, 两人很够意思，给她打了六折。
　　“小乔姐，叔叔阿姨还有弟弟在九寨沟玩得怎么样呀？我也想给我爸妈报个旅游团。”艾薇问道。
　　“别问, 问就是后悔。”乔筠瘫在展位的椅子上，唉声叹气。“等下哈, 我打个电话。”
　　乔筠拨通了乔母的电话, 总要问下今天情况是否改善。
　　结果当然是没有, 情况不仅没改善，反而越发恶劣。
　　旅游团的导游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相貌小帅, 谈吐风趣，具备一个导游应当具备的一切条件。然而，想想999元的团费就知道人家导游和旅行社指着什么吃饭！
　　可是, 花999元报团的游客, 除了个别“不谙世事”或是被骗来的，其他人大多抱着省钱占便宜的心理。想沾点便宜、省点钱, 是人之常情，游客与旅行社签的也是正规合同，想心无旁骛地玩上六天, 有错吗？没有错。
　　正因如此，双方间存在一个矛盾——是否在景点购物。而陈晖的存在，更是让“7号家庭”（陈晖母子）和“8号家庭”（乔父乔母和乔谨）与导游的矛盾不可调和。
　　到达目的地当天（行程第二天），已经是凌晨时分，负责接机的司机将一行人送往酒店住宿，导游联系了各个家庭，确认集合时间为早上七点——相当于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刚躺下眯一会儿就得起来。
　　人一旦休息不好就容易暴躁，然而，导游比他们更暴躁。刚上大巴车，导游就因为自己向大家问好，却没有得到太多回应而生气，板着脸对全车人讲了一通“何为相互尊重”。
　　大巴车开往的地点却不是景点，而是某玉石游客中心，下车后，导游先是一通推心置腹、声情并茂的坦诚演讲，旨在突出他们导游艰难的生存状况，带团出来，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每天为了大家忙里忙外，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而自己出来这一趟旅行社根本没给自己工资。他所能赚到的钱，只有团里游客购物的提成。
　　导游又紧接着给大家讲了玉佑平安的几个名人故事，重点阐明戴玉对佩戴者身体好，而且说明游客中心的玉饰不贵，游客正常去买也是这个价格，他带着去买也是这个价格，希望大家可以帮帮他——现在他不是导游，而是一名导购。
　　用温情讲完这些之后，导游又向游客下达的死任务——每人都要买一件，别说什么一个家庭出一个代表，那吃饭怎么不派一个人吃？说完之后，就把大家带进了玉饰游客中心。
　　旅游景点的玉饰品大家心里都懂，肯定是价格虚高。不过乔母当时有点被导游洗脑了，觉得确实不能让导游忙活一场却挣不到一分钱，因此决定买一只两千左右的手镯意思一下。
　　陈晖和陈母自然是跟着乔家人一起行动的，看到乔母要在旅游景点买东西，陈晖当场就阻止了，“阿姨，别在这里买东西，导游和旅行社能拿50%提成，这里的玉饰不值钱还要高价。”
　　陈晖说这话绝对是好意，直接揭露了购物团的内幕，本意是让乔母不落入圈套、不当冤大头。
　　“50%的提成？他们也太黑了心了。”乔母本以为导游的提成也就10%，一听对方居然能拿到50%的提成，当然就不愿意了，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玉镯。
　　这段对话好巧不巧正好被导游听见了。
　　导游当场就不乐意了，“7号家庭”自己不买就算了，居然还不让其他家庭购买——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到底懂不懂啊！
　　导游脾气本来就暴，直接走到陈晖面前理论起来，50%的提成毫无依据，他去年带国外旅行团，全年业绩是一千万，按陈晖的说法，自己能赚五百万呗？那他还累死累活当什么导游，直接开旅行社当老板了！
　　陈晖就说自己说的是以前的案例，没说导游呀，是导游主动过来认领的，肯定是心里有鬼。
　　两人吵得挺厉害的，陈母也凑上前给儿子帮腔，导游在这一带混得熟，游客中心里有不少朋友，招呼几个过来，气势就显出来了。
　　乔父和团里其他游客都上前劝架说和，好说歹说将事情压了下去，不过这件事彻底得罪了导游。
　　于是旅行就开始各种不顺利。
　　导游在玉饰游客中心硬生生拖了四个小时，还把责任直接扣在“某些家庭”上——不是他不想早点让大家回大巴车，而是现场有麻烦需要他处理。
　　好不容易回到大巴车上，这次去的是景点九寨沟，由于之前在游客中心耽误太长时间，路程还远，到了景点只有两个半小时的游玩时间——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乔父乔母和乔谨是连景点都没看全。集合坐上大巴车之后，又是五六个小时的车程……总而言之，体验感太差。
　　到了今天，情况更糟糕了。因为导游在大巴车上开始指桑骂槐，拿昨天在玉饰游客中心购物的事说事儿了。哪个家庭买了玉镯、戒指，各种表示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有哪个家庭不配合，怎样怎样，句句话意有所指。
　　陈晖若是有几分血性，敢站出来和导游理论一番，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可他在权衡导游的身高体量、认清对方在这边朋友众多的事实后，不论导游在大巴车上说话多难听，他在大巴车上坚决一言不发——万一吵到不可收场的地步，他和母亲还能继续旅游么，那团费不就浪费了吗？
　　反正最后旅行社都要让游客给导游的服务做出评价，到时他肯定写“不满意”，事后还要找旅行社投诉这个导游。
　　行程里依然有购物点，这次购物点卖的是特产药材，比如藏红花、松贝、冬虫夏草等等。
　　在购物点不待满三个小时不让走，而真正的旅游景点，导游给的时间却紧巴巴，根本不能玩尽兴。
　　乔母跟乔筠说这些的时候，正在藏寨里溜达，这次旅游绝对是她近五十年人生中体验感最差的一次出行。
　　这时候，乔母早就后悔之前没听女儿的劝，听信了陈晖的话，报了这么一个坑人的旅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