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九爷也是个人精,他哪能看不出幸洐的算盘, 偏偏这人一脸坦荡。
幸九爷太了解自家大侄子温和的伪装下是什么样的心肠,他呵笑一声:“我没有院子?用得着住你这儿?”
对于幸洐想近点看热闹,他表示拒绝。
见幸洐叹了口气, 他笑了。
这大侄子坏心眼多得很。
见不到大侄女儿,他打算明天再来。
看他走了,顾矜才开口:“他没死啊。”
顾矜去泗水街之前就听过这位幸九爷的名声,倒是幸洐,没怎么听过。
幸九爷虽然是幸家人, 但是做事不讲规矩,很多人都对他的作风咬牙切齿。
顾矜倒是挺欣赏他这不拘一格的性子。
幸洐对顾矜说:“幸家又要不平静了,你看到了吧,如果没有实力,在这种大家族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矜随他回了幸而房间外的客厅。
两人还是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看他们没去寿宴,拿来餐食茶水,在茶几上摆开。
现在是饭点,在这吃东西不算坏了规矩。
“吃吧。”幸洐率先动筷。
顾矜点头。
“姜家那边你想怎么做?”顾矜 * 吃口饭,目光不经意落在对面紧闭的房门上。
他被幸而解开的纽扣已经重新扣上,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幸洐本来是想和秦淮商量这件事,姜家在顾周两家后面摇旗呐喊,得了不少从秦氏集团捞走的好处,现在姜楠敢算计到幸而身上,当然不可能只是让他把订单吐出来那么简单。
幸洐心中飞快盘算,看着顾矜犹如深潭的眸子,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先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
闻言,顾矜蹙眉,放下碗筷。
都说幸洐对唯一的妹妹多么多么好,现在看来也不尽其然。
看到他神色有异,而不是附和讨好,幸洐笑了,然后慢悠悠补充:“把姜楠搞破产并不是最大快人心的方法。”
“愿闻其详。”顾矜洗耳恭听。
“顾少爷,”幸洐声音和缓:“你知道最大的报复是什么吗?”
幸而含着笑的眸子就像冬日里的太阳,只有光,没有温度——
“我会让秦家故意让出几个订单,让姜家误以为是自己抢到的,等他们做大后自然会得意忘形。”
顾矜有些明悟。
他差不多知道幸洐的意思了。
“等他们到了最高处,再摔下来。”幸洐眼底闪过一抹寒意:“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样才过瘾。”幸洐吃了两口也饱了,佣人收拾完茶几,幸洐手捧清茶。
他脸上虽然笑意盈盈,顾矜却知道暗藏杀机。
对上幸洐的目光,顾矜说:“动手叫我。”
这口气他忍不了。
幸洐虽然才接触这位顾少爷,但是对他观感还算不错,幸而中了什么药他也清楚,但是在那种关头顾矜还能把持住。
幸洐不知道该夸他是个男人还是说他不算个男人。
想了下,幸洐还是要提点一下他:“你是打算回容家吧?”
顾矜点头,“等顾家倒台。”他答应了容老爷子,自然不会反悔。
他想和幸而并肩,就必须要有相同的身份地位,顾家真的不算什么,他和容老爷子也算是条件交换,他弄倒顾家,容老爷子让他进族谱,继承容家。
“你外公虽然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可是容家旁支不少。”幸洐撇了撇浮沫:“幸家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容家丝毫不比幸家干净,你做好准备了吗?”
顾矜笑着点头:“想要得到,总得付出。”
幸洐见他心里有数,也没再多说什么。
寿宴结束,宾客尽散。
停在外面的豪车陆续离场,周老爷子站在车门前,对大儿子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阿沉了。”
周漾倒是没看到那个倒霉弟弟:“您看错了吧,阿沉怎么会来幸家?”潜意识觉得周沉不够格。
周老爷子有一瞬间看到自家小儿子和幸家大小姐还有秦家小少爷在一起,就是在姜楠去和幸而打招呼被秦缙怼了的时候,他当时还刻意多看了几眼,确认无误。
周沉说要和周家断绝关系的事情周漾当时回家就和他说 * 了,但他觉得是小孩子气话,周沉这孩子被他父亲也就是周沉的爷爷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脾气大得很。
跑去街头做混混头子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周老爷子有时候真得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丢尽了周家脸面。
周家是站在幸家和秦家对立面的,如果说秦家是幸洐的卒子,那么顾家和姜家就是他的炮灰,随时可以拉出去挡枪子。
本来以为周沉这个混账只是去街头上混几天,待不下去了自然会回家,没想到他竟然投靠幸家,周老爷子现在情愿他饿死街头,也不想丢这个脸。
就好像是被亲儿子背叛了,这种感觉,让他和面对幸九爷寿词的老族长有些感同身受。
“以后不要再管他,就当我们周家没有这个人。”周老爷子放下狠话,钻进车里。
周漾对于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虽然周沉不学无术,没能力和他争继承人的位置,但是少一个人拿股份分财产,这是白捡的便宜,傻子才会不乐意。
大厅里,老族长送别老友,只单独留下姜老爷子。
姜家和幸洐那点事老族长也知道,但是姜家是他幸洐的仇人,不是幸家的。
姜老爷子还有些纳闷,他和幸老族长也不熟,他一个垫底的豪门世家掌权人和顶级的豪门世家掌权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只能老老实实等老族长把宋老爷子这些人送了出去,他坐在那儿茶水都喝了两盏,幸老族长才进来。
他赶紧起身:“老族长。”
幸老族长点头,直截了当:“有佣人在假山下面发现姜少爷,现在人在客院,我带你去看看吧。”
姜老爷子本来以为姜楠只是提前离场了,还没怎么在意,现在听来可能是出事了,他跟在拄着拐杖倒是步伐矫健的老族长身后。
姜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是姜楠,虽然他子孙众多,但是对于长孙自然多宠一点,他有些焦急:“老族长,我家阿楠现在怎么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幸老族长头也没回,“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老爷子一颗心都悬在长孙身上,他比老族长小不了几岁,但是没有老族长的养气功夫。
到了客院,在佣人的带领下,姜老爷子看到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长孙,姜楠身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但是一圈圈白色的绷带看起来触目惊心。
姜老爷子差点两眼一黑,老族长给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赶紧上去扶住他,劝慰道:“您放心,姜少爷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姜老爷子呲目欲裂:“我好好的孙儿来到你们幸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幸家要给我一个交待。”
老管家看了眼老族长,叹了口气:“姜老爷子,您还是听听医生怎么说吧。”
不是之前给幸而诊断的那个医生,幸家医生很多,“姜少爷应该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爬上假山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没有骨折,回去修养 * 一阵就好了。”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看起来挺严重的,其实都是皮外伤。
老管家着人搬来椅子给老族长和姜老爷子坐下,“姜老爷子,虽然是姜少爷自己摔伤的,不过姜少爷是在幸家出的事,幸家事后会给予赔偿,您看需不需要幸家安排车把姜少爷送回去?”
姜老爷子心疼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长孙,他没回应老管家的话,看到姜楠嘴唇动了动,他不顾年迈,俯身去听。
“爷爷……”姜楠虽然醒了,但是感觉有点睁不开眼,像是麻袋没摘掉,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哎,阿楠,爷爷在这。”姜老爷子想握着姜楠的手,但是他伤得最重的就是胳膊,怕弄疼他,姜老爷子只能收回手。
姜楠嘴皮子又动了动,嗓子沙哑,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爷爷……是……是幸而……”
剩下的话姜楠费了半天劲,实在是没力气说出来,他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
姜老爷子听清了长孙的话,他顿时怒了,也不管姜家和幸家的差距,直接对老族长开炮:“幸老族长,我敬你比我大上几岁,念在今天是你寿辰,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身为一族之长,庇护后辈为祸四方我也不多说。”
“可是今天,你们又害到了我孙儿头上!还说是我家阿楠自己喝多了酒从假山上摔下来,居心何其险恶,如果今日我阿楠丧命在幸家,你们是不是也要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把事情遮掩过去,把过错都推到我们阿楠身上?!”
幸老族长一把年纪还没被人当面这么喷过,本来今天被幸九爷那么一闹就很烦躁,现在更是压不住火气:“姜老爷子,你说是幸而把姜楠打成这样的?”
姜老爷子从自家孙子口中听到幸而的名字自然是确信无疑:“幸而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我家孙子了,上一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今天她又要害我孙子!”
这件事老管家也知道,他对老族长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