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藏在不知名的角落愉快地歌唱,远处隐隐传来犬吠之声。
姜元初看了看身后的屋子,里面没有亮起任何灯火。
失策了。
她想着给程少爷一个惊喜,故而一直没有联系他。
但万一他正好忙着什么事,或是打算在公司彻夜工作,她在这里等待的时间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姜元初叹了口气,正准备给对方打电话,就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凌乱拖沓的脚步声,还有季繁苦恼的叹息声。
季繁一边用肩膀费力地顶着程驰野,一边抱怨着在他的包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真会折腾,我看你天生就是来克我——”
季繁一推开门,看到了沐浴在月光中的姜元初,大吃一惊,手中的钥匙叮当落地,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伏在他肩上的程驰野,被钥匙掉落的声响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姜元初。
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嘿嘿,喝醉了,果然就能看到元初了~”
一边说,他一边走着“之”字,摇摇晃晃地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季繁,来到姜元初身边,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他抱紧她,把脸歪在她头顶,满意地蹭了蹭,嘟囔道:“喝醉比做梦好,能摸到,软软的,暖和。”
这一身的酒气,到底是喝了多少。
虽然没能看到他大吃一惊的样子,但这样彻底喝醉的程驰野姜元初也是第一次见到。
她挣开一些,在他不满地嘟哝声中抬头看他,忍笑道:“天这么热,还暖和什么。”
说着,她注意到程驰野不同寻常的酡红脸色和急促的呼吸。虽然喝醉了会有这些症状,但是……
她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心下一惊。摸起来滚烫,像是在发烧。
“阿野,你是不是不舒服?”她轻声问对方。
程驰野搂住她,心满意足地说:“没……没有不舒服。”
可姜元初发现他的鼻音很重,呼吸似乎也不太顺畅。
她给季繁递了个眼神,季繁有些明悟,拿钥匙打开房门去找体温计了。
姜元初费力地扶着醉醺醺的程驰野,一边走,一边缓声问道:“阿野,你头痛不痛?”
程驰野反应了片刻,才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姜元初又问:“那你觉得冷吗?”
程驰野扭头朝着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晕头晕脑地转回来,弯腰伏在姜元初肩上,恹恹地不说话。
姜元初拖不动他,只能无奈地停下来。
季繁找到体温计,又出来帮忙把程驰野扛回屋里。两人忙活了一阵,最终确定,程少爷不仅喝醉了,还发起了低烧。
姜元初兑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程驰野把她的手连同杯子一起捧在手心,十分乖巧地双手举到嘴边咚咚地喝。
一旁的季繁有些懊恼:“一定是最近疲劳过度,刚才吃完饭又去海边吹了太久的风。怎么办,现在去医院吗?”
姜元初看程驰野捧着她的手,十分机械地喝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叹了口气:“温度不算太高,我看他也不想动弹,就别折腾他了。”
季繁在家里的医药箱里翻找着:“那先给他吃点退烧药看看吧。”
姜元初摇了摇头:“喝醉了最好别吃退烧药,我去给他熬一碗姜汤吧。”
她耐心等程驰野喝完水,抽出手把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季哥,麻烦你先把阿野扶进卧室躺下吧,我去厨房。”
她话音刚落,程驰野就抓住了她的衣角,委屈巴巴地抬起头:“不准你走。”
第65章 七夕 醉酒的“程三岁”&我心永恒……
姜元初低头看着椅子上眼巴巴的程驰野, 顿了顿。跟喝醉加发烧的程少爷是讲不通道理的,毕竟他已经完全放弃思考,只剩下了黏人的本能。
她一时有些头痛。
而智商已经退化到三岁的程驰野才不管姜元初同不同意, 得寸进尺地倾身环住她的腰, 把脸埋进她怀里,怎么都不肯动了。
季繁是个典型的厨房杀手, 他对搞出一碗姜汤这种“艰巨”的任务完全没有信心, 更不要说做出来给金尊玉贵的程少爷喝了。
无奈之下, 姜元初只好带着程驰野一起来到厨房。
程驰野从背后环着她,把脸侧靠在她头顶,眼睛半睁半闭地看她在料理台前, 刀工娴熟地迅速切出均匀的姜片。
她切好姜片转身去添锅,他也不撒手, 像个抱抱熊一样双臂搂住她的腰亦步亦趋。
真是难为他神志这样不清醒,居然还能跟她保持同一个步调, 没把他们一起绊倒。
姜片和葱段下了锅,熬煮一会调成文火,姜元初又放进去些许红糖调味。
接下来就没什么难度,只需15分钟后关火就可以了。于是季繁留下来看锅,姜元初陪晕晕乎乎的程驰野回了房间。
程驰野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季繁把姜汤端进房间。
姜元初摸了摸碗壁,还稍有些烫,就打算让程驰野多睡一会儿,晾凉了再叫他起来喝。
可她转身放碗的动作好像惊动了他, 程驰野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枕边摸来摸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后, 一脸委屈地半睁开眼。
姜元初正不明所以,季繁掏出程驰野的手机放到他枕边。他一把攥住,才重新安定地回归到半睡半醒的状态。
季繁叹了口气:“今天是七夕,阿野手机不肯离身,时不时还要看一看。估计是在等你的电话或消息。”
姜元初一僵,有些心虚。她虽然一时冲动赶了过来,但还真的没有发现今天居然是七夕。
好在季繁不了解内情,继续感叹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他等了你一天,见你毫无动静,心情不好下班后拉我去喝酒。之后又去海边吹风,硬生生把自己吹感冒了。”
他无奈地笑着:“结果你千里迢迢地赶到这边,在院子里白等了他那么久。你们提前通个信儿多好。省得他也低落,你也着急的。”
姜元初微微赧然:“我是碰巧有了休息时间,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所以……”
季繁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欣慰地说:“你们没出问题就好。这些天阿野压力很大,精神崩得太紧,你们联系又少。他表面看不出什么,私下里其实有些消沉。”
“元初啊,”他叹道,“我总归跟在阿野身边更多一些,你别怪我偏心他。他这个人,其实对金钱和权力没有太大的欲望,一直活得坦荡潇洒。”
“跟你订婚之后,他慢慢有了奋斗的方向,也开始遭遇一些困境。我说不出他更喜欢哪种人生,但作为一个朋友,我真心希望你们能一直顺顺利利,成为彼此坚强的依靠。”
季繁说得委婉,但姜元初明白他是在隐晦地提醒她。
程驰野的酒量向来很好,能把自己喝到醉醺醺,还跑到海边长时间散心,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是有些消沉,而是相当不好了。
他们俩这些天联系很少,虽然客观上能找出很多借口,但姜元初心里清楚,她躲避的态度才是最大的原因。
这是继深爱她的母亲之后,姜元初第一次如此心虚愧疚地面对一个人。
这段时间,她在片场拍戏和从凌绕不开关系。她不想跟程驰野聊天时再提起从凌,以免引得他不开心。可如果不提,又显得过于刻意,还是会让他不开心。
而拍戏之外的时间,她要关注国内合作的项目,跟孟简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忙着算计秦茂,对付林英……
这些几乎占据了她全部休息时间的种种事宜,她暂时也不愿跟他提起。
姜元初不想让他夹在自己和林英中间左右为难,也不想让他在和国起早贪黑,奋力拼搏时,还要分神担忧她在姜家的处境和姜氏集团里的种种内斗。
因此,她只能在对方问自己的近况时找话题糊弄过去,或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程驰野很快察觉到了她的“敷衍”,大概是她这样“言辞谨慎”的态度又刺痛了他,所以他问的越来越少。
而姜元初又不愿把自己往日里那些真真假假,虚与委蛇的话术再使到他头上,只能对着日渐沉默的他越来越内疚。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只剩下了每日简短的问候,假冷战变成了真冷战。
姜元初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谢谢你季哥,多谢你一直关心和照顾阿野,我会注意的。”
她和季繁就他们在和国的近况交谈了几句。然后摸着姜汤的温度适合入口了,她摇醒了程驰野,让他坐起来靠着床头。
谁知道程少爷东倒西歪地睁开眼,喊的第一句居然是季繁
姜元初和季繁屏住呼吸,听到他语调缓慢地说:“繁哥……你怎么,也在我梦里……”
两人啼笑皆非。姜元初哄他喝姜汤,他到碗边嗅了嗅,皱着眉头,倔强地扭头:“我……不喝……”
说着又转过来继续嫌弃季繁:“繁哥,你……嗝、电灯泡,快从我梦里走开……别打扰我和元初……”
季繁无奈扶额,姜元初和神志不清的程少爷斗智斗勇,终于讲好了条件——得要季繁消失,只剩下他们过二人世界,而且姜元初喂他,他才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