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茂是个很有手段的聪明人,顺利娶了姜泠,还将姜氏集团打理得不错。
老爷子最终把家业托付给了他。
美人也最终命运多舛,红颜薄命。
继母住进姜宅后,施了不少手段,挤走了宅子里大部分的旧人。但是明面上的东西,像白玫瑰园,她不得不继续维护着。
姜元初推开已经锈迹斑斑的镂空雕花铁艺大门,走进了架着紫藤萝的花廊。
当初为了避免露馅,她很快搬到了学校,这还是她第一次参观姜泠的小花园。
确实很美。
已接近黄昏,迷离的日光透过廊架的缝隙,在小径上投下了斑驳的碎影。花廊两侧如浪般轻轻摇曳的白玫瑰花海,也被镀上了一层黯淡的橘色。
幽幽的花香静静弥漫,唯有画廊尽头折射着夕阳的玻璃花房,仿佛还留存着往日喧闹的景象。
姜元初等了片刻,等来的不是端着茶水的女佣,而是面无表情的秦茂和挽着他手臂的秦芽。
秦茂在妻子昔日最爱的花园中没有流露出半分感怀,他在姜泠去世后也很少再踏足这里。
他直接通知姜元初:“估计你也得到消息了,芽芽要参见《侧耳倾听》。身为姐姐,你应该支持她,把你的曲谱拿出来给芽芽用吧。”
秦芽也娇笑着接话:“放心吧姐姐,署上了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好好演奏的。”
姜元初第一反应是看看已经落到西边的太阳,难不成现在不是傍晚是清晨?
真是奇了,这父女俩搁这儿做什么梦呢跑来跟她说这些。
看着他们理直气壮的神情,姜元初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到生气,还是该感到震惊。
她真的是很久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人了。
对方居然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无耻的言论。
怪不得原主要黑化呢。
她刚想开口,忽而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突突往上涌,仿佛要在太阳穴那里迸裂开来。同时心脏在一阵剧烈的跳动中,迸发出强烈的悲伤和恨意来。
姜元初一惊,可奔涌而出的情绪把她与世界隔离开,这具身体像是被原主的残念重新掌控了。
在太阳穴的阵阵刺痛中,原主十八年来大量的记忆纷纷浮现。她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难以控制思绪,不由自主地愤然说道:“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曲子!”
是原主在代替她说话。
渐渐融合了藏在身体里的记忆,重新拿到了身体的掌控权,姜元初揉揉额角,平静下来。
秦茂以为这个妈妈是姜泠。他脸上平静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又很快被他掩去,“芽芽这么乖巧,你妈妈在的话,一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他怎么敢!
姜元初忍不住为原主感到不值。她怒极反笑,讽刺道:“凭她也配?你们是靠什么站在这里的,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秦茂的伪装终于彻底崩裂了。
他看着姜元初的这双眼,这双姜家人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上门时姜老爷子高高在上的打量,看到了得知自己出轨后姜泠眼中的憎恨。
这双眼睛,映出了他所有的自卑与卑劣。
他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惶恐,更多地是怒不可遏。这个女儿,这个属于姜氏的女儿,从头到尾都不像是他的血脉,反像是他耻辱的见证!
他扬起手,狠狠朝着这双眼睛的主人打过去。
“住手!”
匆忙赶到的孟简怒喝一声,冲上来一把推开了秦茂,挡在了姜元初前面。
秦茂一个趔趄,扶住了旁边的椅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他再站直时,脸上复杂的情绪已然消失了。他铁青着脸冷冷地看着姜元初,“事情已成定局。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彼此都好。”
看着秦芽得意一笑,挽着秦茂消失在花廊的阴影里,姜元初又忽而被一种绝望感摄住了心神。
她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原主的残念再次涌动。
“大小姐,您没事吧?”孟简焦急地打量着,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姜元初额角的汗。
玻璃暖房大大敞开的门中吹进一阵风,姜元初后背有些发凉。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具身体在不停地冒冷汗。
她挺直腰背坐在白色的藤编椅子上,低下头,借着越发黯淡的天光掩盖了自己的失态。
但这种不属于她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姜元初觉得浑身一轻。
她倏而明悟——原主孤注一掷地燃尽了这最后一丝期盼着的残念,在绝望的悲伤中心灰意冷地真正消逝了。
临走前留下了她自己全部的记忆,还有对姜元初的些许托付与歉意。
姜元初垂眼看着掌心。这里还残留着刚才原主鼓足勇气,人生中第一次对秦茂厉声说话时,不自觉握紧拳头而留下的指甲印。
她盯着这几个宛如微笑的月牙痕迹,过了很久,等它们都消失了,才轻轻地,带着些许怅然地回答孟简:“我没事。”
*
隔壁程宅。
程驰野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倚在窗边,嗤笑一声:“可真是一场好戏。”
旁边坐着摇椅慢吞吞织蕾丝花边的程老太太眯着眼挽了个花:“你又瞧见隔壁的什么热闹啦?找到你爷爷的鸟了吗?”
程老爷子受祖上遗风影响,身上有着很多旧文人的习惯,比如爱画国画,爱写书法,爱收集文玩小物,还爱养鸟。
程宅里有专门的鸟舍,养了不少种类的百灵鸟,金丝雀,金青鸟,八哥,鹦鹉等等。
其中程老爷子的心头肉是一只蓝头金刚鹦鹉。这种鹦鹉是小型金刚中最稀少,最神秘的品种,性情沉稳安静,寿命又长。
老爷子当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只,精心照顾了许多年。
甚至因为尤爱它敛起翅羽后圆润的模样,还给专门起了名字叫圆圆。
程驰野从小受到爷爷的熏陶,也爱养鸟。程老爷子这次去邻市逛花鸟市场,临走前把圆圆郑重地托付给了程驰野。
没想到圆圆洗澡时看到不是程老爷子来伺候,居然闹脾气,飞到院子里不见了踪影。一时闹得鸟舍人仰马翻,到处找它。
程驰野避开奶奶的第一个问题,只回答道:“没看到它。天黑了,估计躲到院子外面哪儿了,我出去找吧。”
第7章 反击 让她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吧&姜元……
姜元初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靠着软枕,侧头看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消失在天际。暗沉沉的夜幕压下来,星星在云层中挣扎着闪烁。
她从面前的小几上端起孟简送来的晚餐,慢慢咀嚼着吃完了它。
她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以为只要避开剧情,就能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生活,却没有充分考虑到秦芽一家的无耻。
因为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对姜氏在这个世界里的财力和地位认识不足,对“姜元初”与姜氏集团的牵绊了解不够深刻。
所以她没有为自己备下后路,导致这一家人反过来利用姜家的权势针对她时,她很难立刻进行有效反击。
现在想想,原主在报了音乐学院之后,秦芽是私生女的秘密就暴露了。实质该是秦茂已经看清了“姜元初”毫无威胁,就懒得再费心遮掩,连带着秦芽也改换了嘴脸。
姜家的产业也就罢了,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秦氏父女竟敢将歪主意打到曲谱头上。
“一定要顺利发表曲谱”,是母亲过世后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这些深深刻在脑中的乐符,也是孤身来到异世界后,她前世唯一的凭证了。
想到这儿,姜元初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住着前妻的房子,花着前妻的家业,还站在前妻心爱的花园里要求女儿把“前妻的遗物”拱手相让,去给私生女铺路。
是她的决策失误。她一直以来的沉默和纵容使这一家人的欲望越发膨胀,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想把她当做面人拿捏。
她早该想到的。原主那样温柔顺从的性格,最后都被逼黑化了。她的耐心可比原主差多了,怎么可能跟这种自私无耻之人相安无事呢。
可惜之前原主被养得天真软弱,她来到这边后也毫无作为。
姜老爷子留下的人手已经慢慢对“姜元初”失去信心,只留着一些面子情了。想让他们跟着自己与秦茂撕破脸,怕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她两辈子都没接触过产业经营,现在学也很难短时间内超过秦茂,直接去争抢姜氏,胜算不大。
姜元初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这样的话,就只能先从秦芽找突破口了。
秦芽作为女主角,有玛丽苏光环加身。原书后期,她在娱乐圈大放光彩,成为这一代不少世家子弟心中的女神,勾的几家继承人对她予取予求。
秦茂正是借助这些人的力量,逐步挤走了姜老爷子留下的势力,把姜氏收入囊中,将其变成了秦氏集团。
某种程度上讲,秦芽是秦茂最终成功的一大助力。掐住了秦芽,至少未来几年内,秦茂无法像原书中那样从别的世家轻松借力。
想要打压秦芽,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进入娱乐圈。而这又是自己不喜欢,但却很擅长的领域。